窈窈摇头,道:“没有什么替不替的,婚姻便是缘分,是李家与你无缘。”
谢姝笑了:“你啊你。”
目下所有人都觉着,这门婚事极为不利于窈窈,母亲担心,姐姐抱不平,反而显得窈窈心静如水。
倒也不是她对这婚事有所期待,只是她素来如此,一旦接受一件事,便不再埋怨。
大亓订婚后的男女,在婚前见上一面是寻常,不过这种事一般是男方家主动,李缮从未主动过问。
这让窈窈觉得轻省。
不过二月出头的一日,她还是意外见到了李缮。
那天她和卢夫人去寺庙上香,下山回去时,突的听闻一阵“嘚嘚”之声,像是牛蹄声,但十分之快,牛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这么清脆。
窈窈好奇地撩开帘布,只看远处,一匹玄黑的骏马掠过官道。
窈窈看得有点呆了,她知道马,但见过马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亓连年战乱,马匹珍贵,渐渐的,世家之间流行起牛车,并以牛车定尊卑,许多像窈窈这个年纪的姑娘,确实很少能见到马。
马上男子衣袖翻飞,捏着缰绳,又轻盈又矫健,熟练操纵者跨.下的马匹,携风卷云闯入眼中,犹如吸满墨汁的笔下骤然发力、浓重的、锋利的一道横。
卢夫人也瞧见了,她都不用叫人查,便知道:“能在这儿如此放肆纵马的,只有李侯……”
自打回京这段时日,李缮不是纵马寻欢,就是吃酒作乐,可谓是极尽享受自己卖命得来的成果。
对这种行径,洛阳世家见怪不怪,寒门出身的人,一旦尝到了权势与享乐的滋味,就会迅速沉溺其中,不复壮志,向来如此。
而李家如今有这种势头,是他们乐见的,甚至是鼓励,只待李家自取灭亡。
此时马匹没入树林阴影,又飞奔而出,前面有几个公子哥等着李缮,李缮勒马,传来公子哥们的喝彩。
若李缮只是个外人,卢夫人最多摇摇头,但李缮即将是自己二女婿,她心情是难言的沉重。
见状,窈窈放下帘布,挡去了外头的光景,她转过头,对母亲笑了笑,说:“我们回去吧,娘。”
…
官道上,王家行九的王九拊掌大笑:“不愧是战场上练出来的本事,李兄厉害!”
萧家的子弟也附和:“是了,别说洛阳,就是咱们大亓,李兄敢说自己骑术位居第二,那第一名没人敢领啊!”
这话未免恭维过头,但似乎说到了李缮心坎上,他带着点漫不经心,笑道:“无妨,谁敢认第一,我就敢与他比。”
几人:“那我们头一个不敢!”
正说着,只看隔着一片林子,另一条山道有一辆精美的牛车,正缓缓步下山,与这儿的热闹相比,是十分宁和。
王九眼尖,道:“那好像是谢家的车。”
“车上就是李兄的未婚妻?”
李缮的笑意微沉。
王九:“这谢家结亲虽然是好,却将大姑娘换成二姑娘,是有些落李兄面子了,这二姑娘想必不比大姑娘。”
另一人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从前一次走错了路,在一场宴席,意外见过小谢,只能说……”
他卖了个关子,等其余人等不住,才透露出来:“其姿容不亚于大谢!”
“真的么?”
“其实我也有听说……”
听旁人这么堂而皇之地点评自己的未婚妻,李缮倒是不气,只俊目微沉,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嫁进李家了。”
这口吻十分狂妄,让几人都愣了愣,转而一想,李缮早就飘得不着地,认为自己是一等世家,而嫌弃谢家,也是寻常。
他们跟着起哄:“没错,谢家算什么!”
……
这日李缮一行逗留得很晚,直到月上中天,城门早就关闭了,几人方回去,闹出很大动静,洛阳守备再不愿,也得给这新贵开门。
王九几人再约,李缮无有不应。
回李府的时候,李缮的参将辛植赶紧冲上来:“将军快别进门了,主君知道将军如此不着家,正气得跳脚呢!”
李缮冷笑:“他有什么好气的?”
融入洛阳世家,成为其中一部分,不正是李望所求。
倏地嗅到一股香气,是王九几人都用的香粉,彼时洛阳正是兴起男子用香的时候,一整个洛阳城,美人犹歌舞,豪门掷千金,充斥着与战场截然不同的奢靡。
李缮和他们呆久了,气味也沾在衣服上。
他褪下织金广袖外裳,丢给辛植,淡淡道:“烧了。”
便阔步朝正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