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己的家,没错吧?斯卡蒂觉得自己眼睛没出问题,看的很清楚。几十年后,自己购下的家,内卧有一面规矩的长方格窗户,细碎的花布帘只盖住了两边,保留了让阳光照进来的空间。拉开柜子是整齐划一的工作服与虎鲸睡衣;床铺上是叠得整齐的豆腐块,供自己怀抱入睡的虎鲸玩偶正安分的将肚皮朝上。里面的布局与自己现实处的家一模一样,而并非小时候的记忆之景。还好……她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那人听。
被擦拭的一层不染的台面反光,照射出屋内两人的神情。
斯卡蒂默默跟上在主卧绕来绕去的瓦尔利斯。后者一直在那些地方打转,但并没有伸手去翻的行为或者意图。就像只是在确认什么,而非传统意义上的下定论。
如果把对方身上的矛盾性,和家中异常组合起来看……斯卡蒂想,那大概是遥远的……家。无法看清,无法摸透,无法抵达,却终会回到的家。疲惫的引绳将两者牵连,通往不同的方向。
旁观的结束,是因瓦尔利斯终止了在斯卡蒂主卧的游行。
对方不知何时,从某个地方翻出了老式电话,并拨响。斯卡蒂看过去的时候,老式电话的圆形拨盘已经被对方无声转动。
传音的棕柄横躺于其上。如果不是她的卧室里始终没有摆放这一类的物什,斯卡蒂大概不会过度惊讶。
在瓦尔利斯将轮盘完整的旋转完一圈之后,斯卡蒂刚好走到窗边。等等,斯卡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去拉动窗帘。反倒是扑向瓦尔利斯,抢先把轮盘归位至零。
“停下……″
在瓦尔利斯的视线朝她这边投射过来时,斯卡蒂从腹腔中挤出了这两个字。这似乎是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与威信力的警示,连斯卡蒂自己本人都不能找到合适的解答。唯一的解释只有本能告诉斯卡蒂:别这么做。那是生物面对未知的恐惧,和面对与其相同的本质时产生的恶心感、堵在咽喉中的污垢。一直以来都是这种感觉引领着斯卡蒂向前走,阻止了她犯下许多的措施,所以这一次也没有理由不遵守。
可只是如此,并不足以说动对方。看到对方仍然要无视警告继续,斯卡蒂只是尝试说,
″相信我,不是现在。″
斯卡蒂掰压住瓦尔利斯的内掌,或许是打算口头不行来硬的。
她发现了——记忆里的现实,和过往正在融合。甚至呈现出一方占据主要的趋势,谁也不能判断在融合彻底结束之后留下来的事物内核,是否仍是无害。
″属于你的劫难早已结束。″瓦尔利斯不由分说的拿捏斯卡蒂的肘腕,并反方向施力和对方开始掰扯。
斯卡蒂顿住,终于意识到先前的,那诡异的熟悉感来自于何处了。
——对方的话,
″面对并非自己能掌控的事宜妄想代劳,暂定为纯粹的无知致使。可总得有人牺牲,这是必然。但那人不该是你,斯卡蒂。因而,我否决你的提议。"瓦尔利斯先受着制故,手指纹丝不动。
——对方所展示的一切,
——都指向那个无法动摇的答案。
″你,是……″
斯卡蒂眼睛瞪大,话却并没有说完整。原因有两点。一是一股让人感到厌恶和不安的质感始终萦绕在她的胸口,久不散去;二是在斯卡蒂摇晃对方两肩时忽然感到后颈忽的一痛。接着自己的身体就软趴趴的倒下。比起地面,对方给了她别的选择,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毫无疑问的,对方没有听从这个意见。还为了方便行事,敲晕了自己。
被迫撤去布控,两手垂下,在彻底晕眩前,倚在颈窝的斯卡蒂感到自己的脸被人摸过。接着对方放手,斯卡蒂躺在了床上。她呆望着对方,和跟随在瓦尔利斯身后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幽灵。″她″在笑,可斯卡蒂没在笑啊?但提醒机会已经用尽,疲劳使开合的唇瓣闭下。丧失发声权后的斯卡蒂仿佛是一条失去活力的鱼……顺从与不走动,已并非她自愿……她根本动不了。无力感早就充斥了全身,甚至连手指的蜷缩与抬放都早已不是她所为。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劝阻瓦尔利斯不拨号,也只是唇舌鼓动与自我意愿相结合的半强制产物。
……
因斯卡蒂的劝阻,对应位置接通的脉冲错位,断开,一切重回原点。
于是瓦尔利斯重新转动,激活原有的脉冲。每按一键,那些圆滑的键位键吐出诡异的言语。
咔
「不要停下脚步」
咔
「禁止无意义的擅自牺牲」
咔
「不要忘记歌唱于你的意义。」
咔
「不要停下舞蹈」
咔
「我们已迷失」
咔
「依靠什么来辨别特质与同类?」
咔
「饶是再愚钝之人,也该明白,那人话中决然和违背」
咔
″不——″
咔
斯卡蒂眼睛彻底黯淡下去,直到一丝光采也无。呼吸放缓,陷入与她熟知的歌蕾蒂娅同款睡眠。
随着电铃嚎叫,眼终于得以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