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枝叶已然凋零，枝桠覆了一层白雪。

方隐年认得这棵树，方平经常会来这里，在树底下的椅子坐上片刻。

“这片老小区没什么人住了，”方平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搬走吗？”

方隐年知道。

“三十年前，爸爸亲手种下这棵树，妈妈和我说…”方平声音嘶哑，扭头看着方隐年，“她希望你能像这棵银杏一样茁壮成长…”

方隐年垂眸，方平不是第一次和他提起这件事。

他从来都是安静的听着。

方平意识到自己又旧事重提，他囫囵抹了一把脸，不再说刚刚的话题。

方隐年有些发怔。

他看着方平，觉得曾经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有些佝偻。

方隐年忽然说，“哥，你有白头发了。”

方平抬头望着那棵银杏树，叹道，“哥老了！”

“公司上上下下的事情我都管不过来了，”方平说，“你有没有打算回来接手？”

方隐年没说话。

“小舟马上就要成家了，但脾性还跟孩子一样，没有你稳当，你要是愿意，就把船上的工作辞了……”

“不了。”方隐年说。

方平一时语塞，长叹了一口气。

年年问，年年一样的答案。

方隐年回去不久，接到了好友况盛的电话。

“回国了，来兄弟酒吧喝两杯？”

“行。”方隐年出乎意料没有拒绝。

“真是难得啊！我把地址发你！晚点见！”

入夜。

方隐年打车去到酒吧，服务员直接带他去了VIP包厢。

新装修的包厢隔音做的很好，将外面震耳欲聋的声音彻底隔绝。

桌上早已醒好红酒。

黑色大衣挂在门后。

方隐年在红色的真皮沙发落座，身着深灰色的高领针织衫，加上黑色休闲西裤，与明艳的颜色形成强烈对比。

不到一会，有人推门而进。

“Hey！bro！”况野握着拳头和方隐年碰了碰，“真是好久不见了！”

“最近怎么样？”况野问他。

“老样子。”方隐年答。

“天天在船上，就没点艳.遇什么的？”

“没有。”

“真无趣啊真无趣……”况盛替好友感到悲哀，他拿起醒酒器给方隐年倒酒。

方隐年握住杯梗，抿了一口红酒，毫不留情评价：“一般。”

“……我这小酒吧，能给你喝2000年的大拉菲你都该偷笑了，竟然这么挑？”

方隐年向来就挑，他忽然想起来，问况野：“家里那几瓶罗曼尼喝了吗？”

况野眼神一眯，警惕的盯着方隐年：“你竟然敢打我家罗曼尼·康帝的主意？！那是我的老婆酒！我爸留着给我结婚的，不过——”

况野顿了顿，颇为慷慨的说，“你要是什么时候娶老婆，我倒是可以匀一瓶给你…”

娶老婆。

脑海忽然浮现一个身影。

“也不是不行。”他脱口而出。

况野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转性了？还是有新欢了？”

方隐年一噎，“没有。”

“那就是想开了？不找你心心念念的Lyman了？？”

“……”

况野自觉说错话，“兄弟我的错！不应该提你伤心事的！”

说完他又倒了一杯酒，“怪我！当年要不是让你参加那场紧急救援，你也不至于要坐船回去…”

“不怪你。”方隐年说。

许是喝了些酒，况野叽叽喳喳一直说个没停，他对方隐年的遭遇耿耿于怀，拍着胸脯给人保证，“我一定给你找个比他更好的！他什么东西……竟敢甩我好兄弟！”

“谢了，”方隐年说，“但不用。”

况盛还想说什么，门铃声响起。

一个男服务生推门而进，手上端着果盘。

况野一眼就看到对方，他冲方隐年挤眉弄眼，悄声说，“兄弟给你物色一个！”

方隐年话未说出口，只见况野已经吊儿郎当把脚架在凳子上，朝人招手：“欸，你过来，我瞧瞧。”

服务生知道他是老板，犹豫一会把果盘放下，走了过去。

况野忽然伸脚，服务生绊了一下，直接跌坐方隐年怀里。

方隐年眉头紧皱，刚要往旁边退开，这时——门铃响起了。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顾时屿，他穿着一身黑色骑行服从门口进来。

他看见方隐年也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拿着叉子冲男孩摇了摇，“小鹤，你忘拿这个了。”

摔倒的男孩已经从从方隐年怀里爬起来了。他看见门口的人，显然也很意外：“时屿？”

方隐年拍拍衣服，淡淡扫了两人一眼。

名叫小鹤的男孩原名是祝鹤。

他怕方隐年因为刚刚的举动生气，连忙从顾时屿手里接过叉子，放在果盘上，欠身道：“请慢用。”

然后他转身拉着顾时屿出去，方隐年由始至终没说话，目光落在两人牵手处。

况野有些迷糊了，疑惑道，“这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刚进来那个男的没穿工服吧？”

“感觉有点眼熟…”说着他又扭头问方隐年，“你认识吗？”

方隐年面无表情，说：“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