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封信中竟是苗璨宇主动提出要提前离开繁华却暗藏玄机的苗府,毅然决然地前往北方那偏远宁静的靠山村。他此举一是为了替老夫人诚心祈福,祈愿老夫人身体康健、福泽深厚;二是打算提前分府另过,开启属于自己的独立生活。
万月如心中暗自思忖:哼,还算他有点自知之明,既然他愿意主动避开这苗府的是非漩涡,前往那无人问津的偏远之地,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也免得日后我还要费尽心思去筹谋如何对付他。
于是,她立刻故作姿态起来,原本平静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哀伤之色,声音轻柔却又能让在场众人都清晰听见,说道:“璨宇这孩子啊,真是懂事得让人忍不住心疼。既然母亲已经有了这般决断,我自然是要遵从的。杨嬷嬷,你稍后就去我的私库里,仔细挑选些适合璨宇的物什,务必要精挑细选,一并送到母亲这里。等璨宇的仆从出发的时候,好让他们一起带上,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心意。”
在场的几位太太们,将万月如这番精心表演尽收眼底,心中皆是不屑至极,暗地里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腹诽:哼,嘴上说得倒是好听,什么心疼孩子,心里怕是巴不得那孩子早点离开苗府,省得在眼前碍眼,坏了她的好事。
而那些庶子庶女们,则各有各的心思。有的对苗璨宇提前分府另过充满了羡慕之情,觉得这就等同于提前获得了自由与独立,从此可以摆脱苗府的诸多束缚,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有的则觉得苗璨宇太过天真幼稚,认为年幼便离家,失去了苗府这棵大树的庇护,未来的日子必然会充满艰难险阻,只有愚笨之人才会选择这样一条充满未知的路。
待众人渐渐散去,林老夫人依旧紧紧握着苗璨宇的那封信件,手指不自觉地反复摩挲着信纸的边缘,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心中五味杂陈,犹如打翻了调味瓶。璨宇这孩子啊,自幼便失去了亲生母亲,那小小的年纪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苦难。六岁起便由她亲自抚养,如今不过十一岁的年纪,却要独自去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说是提前分府另过,实则是为了避开万月如那层出不穷的算计与迫害啊。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跪在一旁的崔嬷嬷,眼中满是信任与托付,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坚定:“我今日收到璨宇的信,他说决定留在北边靠山村,提前分府另过。你作为他的奶娘,对他的习性最为熟悉,你回偏院去,问问有哪些人愿意随你一同前往。愿意去的,我会将他们的身契一一整理好,一并交给璨宇。以后啊,璨宇就拜托你多费心了,一定要照顾好他。”
崔嬷嬷闻言,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仿佛看到了小姐生前那未竟的心愿即将实现的曙光。小姐在世时,就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窗外的明月表达过希望少爷能够早日脱离苗府,独立生活的愿望。至少那样,少爷不必再看他人的脸色行事,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自在地生活。
崔嬷嬷含泪叩谢:“老夫人请放心,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哪怕拼上这条老命,也要照顾好大少爷。”
说罢,崔嬷嬷起身,脚步匆匆地赶往偏院,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她先找到了苗风,将这个天大的喜讯告知他。苗风听后,兴奋得两眼放光,立刻像一阵风似的跑去通知了在后门当值的苗云的父亲孙大有,以及在针线房工作的妹妹孙燕儿。三人迅速告假,一路小跑返回偏院,与崔嬷嬷一同收拾起苗璨宇的行李与日常用品。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件衣物叠放整齐,把书籍一本本擦拭干净后摆放好,生怕有一点损坏。
不久,林嬷嬷前来传达老夫人的指示,带来了一笔不菲的体己钱,那钱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老夫人对苗璨宇的牵挂与期望。还有一些衣物、书籍、药材等生活必需品,林嬷嬷严肃地叮嘱道:“这是老夫人给大少爷的,你们到了靠山村一定要照顾好少爷,不可有丝毫懈怠。记住,无论身在何处,都要谨守本分,不可做出那奴大欺主之事。送你们的车已在后门等候。”
崔嬷嬷一行四人,连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车夫,带着苗璨宇的私人物品、老夫人赏赐的财物,以及万月如通过杨嬷嬷转交的包袱,两辆马车缓缓驶出苗府。一辆马车装载着货物,那货物堆得满满当当;另一辆供人乘坐。就这样,他们踏上了前往靠山村的旅程。
车内,崔嬷嬷的心情复杂至极,既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想象着少爷在靠山村能够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有对未知生活的担忧,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与此同时,靠山村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原本宁静祥和的小村庄,此刻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嚣无情打破,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像一群受惊的小鹿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焦虑与不安。女人们或哭或喊,那哭声撕心裂肺,声音中带着对未知的恐惧,不知道朝廷的徭役会给家庭带来怎样的灾难,还有对家人的不舍,担心亲人此去凶多吉少;男人们则大多沉默寡言,眉头紧锁,仿佛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偶尔抽一口旱烟,吐出一圈圈烟雾,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的迷茫与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一切的源头,是里长今天宣布的一则消息:朝廷即将抽丁服徭役,具体任务是前往修缮运河河堤及进行清淤工作。这对于靠山村这样的小村庄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村民们措手不及。
按照规定,每家每户必须出一名成年男子服徭役。对于人口众多的家庭而言,这或许还能勉强承受,咬咬牙挺过去;但对于那些本就生活拮据的家庭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让他们的生活更加艰难。
当然,也可以选择以金钱代役,但代价高昂,需支付三两银钱。这对于大多数村民而言,几乎是不可能承受之重,三两银钱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一家人几个月的生活费用。
里长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寒风,穿透了每个人的心房,让村民们的心瞬间凉透了。他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恐慌与无助,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深渊,找不到出路。那些尚未分家的家庭,更是乱作一团,家人们互相推诿,都想将这份沉重的责任推给对方。
年轻人认为自己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应该由长辈承担;而长辈则觉得年轻人身强力壮,更适合这样的劳动,双方争执不下,气氛愈发紧张,仿佛一点就着。
即便是已经分家的家庭,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他们反复权衡,既担心出钱会影响日后的生计,让一家人的生活陷入困境;又害怕出人会让家庭失去主要劳动力,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总之,无论是哪种选择,都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束缚住。
靠山村,这个曾经宁静祥和的小村庄,如今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每个人的心都被即将到来的徭役所牵动,未来的命运充满了未知与变数,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
在靠山村的一隅,印南山一家正沉浸在深深的忧虑之中,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印南山,这个家的唯一成年劳力,以其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勤劳的双手,默默支撑着这个温馨而又脆弱的小家。他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劳作,直到夜幕降临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如今,朝廷的徭役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才能让这个家继续维持下去。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它就像一个调皮又残忍的顽童,在不经意间便给人沉重的一击。此刻的印南山,右腿受伤还未恢复,稍微用力便会痛的冷汗直冒。而且即便他身体无恙,他的妻子惠四娘也坚决反对他去服那遥遥无期的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