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的逗趣,做事也不觉得累,选好粽叶捆扎绑好。索性趁着空闲割了菖蒲、艾草回去插于门楣,这些物件不怕提前准备,就怕要用时没有。
三人提着满满当当的篮子走回家,一路上说笑声就没断过。
……
丛三老爷今天不在家,他是个闲不住的老庄稼汉,田里活计不多的话就开始忙活自个的营生。
每个久经生活苦难的乡里人,或多或少似乎都掌握着一种技能,无关精通与否,完全是悠长岁月打磨而成。
有的人擅长摸鱼捉虾,藏在水边树根底下的隐秘鳝鱼洞都能找到出口;有的人热衷逮鸟捕雀,在严寒的冬日给家里小子添一口肉食;而丛三老爷是泮水村远近闻名的老篾匠。
即便本地的竹子是瘦伶伶不粗壮的,也不笔直顺溜,丛三老爷依旧能破成大小一致的竹片,分层、抽丝、打磨成光滑、匀称的篾片。
青叶每次看见爷爷编织篾片,那双手仿佛被施予了仙法。
粗糙的指头灵活穿插在横七竖八的篾片当中,有条不紊地上下挑起、按压、对齐。有规律地不断重复那些动作,令人眼花缭乱的篾片不一会就排列成横竖分明、整齐的图案。
篾片看上去柔软丝滑,能弯曲成任意形状,却是孩童不能碰触的禁忌,小油皮一挨着边,立马冒出血珠。
篾片上的细小尖刺好像只是暂时顺服于爷爷干枯、毛糙的宽厚手掌,一旦有鲜嫩、软乎的小手靠近,如同闻到香甜血腥味的小蛇,不动声色张开血盆大口,趁人不备就是一刺。
丛三老爷编织的竹制品种类繁多,提篮、簸箕、筛子、箩筐等不一而足。
葫芦镇每五日赶一次集,附近大大小小村子的乡民挑了自家的出产去镇上,或卖或买,或以物易物交换。
丛三老爷跟周老爷子交好,两个老头打小的交情。担起两个装满的箩筐搭上周老爷子的船去镇上摆摊,运气好卖几个铜板攒了,一个月下来也能攒半条肉给孙子、孙女打打牙祭。
时不时得闲了就编个箩筐送给周老爷子装鸭蛋当做船资,两下有来有往,互不亏欠方能长久。
丛三老爷这几天连家门都没进,天天坐在池塘边上破竹片。
不是他不愿意在杂物房干活,主要是家里老婆子整日拉长着脸,没个好脸色,媳妇则是满不在乎,我行我素。
他既不能把大女儿叫回来骂几句,也不能把媳妇拉来挥两巴掌,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惹不起躲得起,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嘛!
幸而池塘边上的树荫,凉爽的水汽能给予丛三老爷几许阴凉,否则他就是城门失火殃及到的那只池鱼。
天黑之后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吃饱喝足钻进鸡笼,杏娘照例清点一遍个数。数来数去总是差了一只,上次明明剩了九只,怎么这里只有八只呢?
后院空地的冬瓜藤再次长得张牙舞爪,整片地爬满枝蔓,怕小鸡在哪儿绊了脚,杏娘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
她皱着眉头回房问小儿子:“青果,你是不是又嚯嚯咱家小鸡了?”
青叶闻言不满地看向小弟,上次陪出去的小鸡害她心疼了好久,难不成他又弄死了一只?
正在跟哥哥斗牛的青果连忙大声否认:“不是我,我没抓小鸡,也没吊死它,我都不喜欢玩钓鱼了,做什么还要抓小鸡啊?”
杏娘迟疑点头,小儿子虽说淘气的没边,却是个敢作敢当的主。闯的祸在他看来就是丰功伟绩,向来没有否认一说,那只小鸡到底跑哪去了?
“娘!”青皮轻声开口,声音里带了忐忑。
“晌午时我看见一只小鸡在篱笆外转圈,我以为它不小心跑出来了,就想把它抓了放回去。我一往那边靠近,它就转身跑,我一跑起来,它跑得更快了,没几下子就钻进五爷爷家的院子里不出来了。娘,我不是故意的。”
杏娘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还要柔声安抚大儿子:“没事,不怪我们青皮,你也是好心,是那只小鸡太笨了。”
这下轮到杏娘发出如此感叹: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家小鸡本来是足够的,结果送出去几只后就跟撞了邪似得,接二连三的损失。
这般个头的鸡崽长得都差不多,家家户户尤其看得牢,就是丢失了不好寻找。无凭无据的找上门说自个的鸡崽跑人家里了,是个人都不能认承,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它又不是你生的。
还说等到年底杀鸡好过年呢,照这速度,一个月丢一只,等到过年正好清零,到时连鸡毛都捞不着。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须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是,杏娘吹灭油灯细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