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会的档口,她的心又活络起来了,拎着酒酿给两个酒杯倒满,举着一个送向他,大义凛然地说道,“那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早就想好了。我敬你,多谢殿下愿意揽下我爹的事,如今月黑风高,正是良辰美时,可我有些胆怯,酒壮怂人胆,您陪我喝了这杯吧。”
陈锦琮狐疑地看着她,可对方圆圆的兔儿眼睁大看着她,看着很是老实诚恳,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像粉桃表面,在昏黄的灯光下透出几分可爱来。
他摇头笑了笑,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她还能动什么鬼心眼,她爹还在牢里,难不成她不管了?
说着一根手指伸出去,指上戴着的花青翡翠戒指更衬得他骨节分明,按在她的酒杯上,眉目里的情欲快溢出来了,“杏瑛,我们以前那么亲密,你为何不再叫我一声表字,你叫我就喝。”
魏杏瑛红了脸,乌秾的鬓角处出了细汗,舌尖卷了几次方才念出来,“雀儿,你喝。”
她胸口中滔天的恨和恶心涌出来,几欲作呕,以前道雀儿的时候她们还是胞兄妹,同窗的学生,那时他就有这种龌龊的心思了?她怎么就一点都没察觉,这下人欺到跟前了,为时也晚了。
陈锦琮像表诚意似的,连着灌了几杯下去,屋内灯火摇曳,气氛暧昧,他细细地瞧着魏杏瑛仰着细脖子喝酒,心跳如擂鼓似的鸣响,后背热得连连出汗,鬓角都湿透了,难以抑制的冲动直接冲到颅顶。
他直接上前拥住了对方,细细的腰两手就可以握住,不管对方多恨他,多厌弃他,他等了这几年才能让对方成为他的所有物,朝堂上的不顺,帝王的偏心,东宫内夫妻的不和在这时都化为了乌有。
他年轻时的圆月终于拥入怀中了,他不敢回顾自己又用了一次多么卑劣的手段。
他和他爹一样留着狂热的血,一个帝王爱上青楼女,之后不断在找替身饮鸩止渴,一个太子是将所爱之人送上太后之位,再与皇祖母行这大孽之事,帝王之家就是一窝疯子。
程淮之那厮终究是赢不了他的胜利感也达到了巅峰,他从当太子以来,彻底舒畅的时光只有今日,他细细地亲着怀中人的耳垂和皙白的脖颈,连绵的情意在这窄小的屋里燃烧起来了。
魏杏瑛后脑勺发麻,似在感受被千万只蚂蚁啃咬,浑身不得劲儿,看着眼前人闭着眼陶醉的面容,喉咙间也有干呕之意,已经再也想不起和这人的少年情谊了,但也无能为力了,认命地阖上眼,豆大的泪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口传来双银紧张的嗓音,“娘娘,您出来接一下解酒茶。”
魏杏瑛似被救赎一样来了勇气,用力挣开陈锦琮的钳制,边喊边朝着门口而去,“太子,您等我回来,我给您去拿解酒茶,您先到榻上等我。”
陈锦琮被推开,一时间卸了力,正沉溺于刚才的亲密中,骨血都沸腾起来了,酒意也跟着上头,喘着气先躺在了榻上,听话地闭眼等着魏杏瑛回来。
魏杏瑛脖子间红了一片,飞快地给双银打开门,小声的问,“双银,你怎么来了?”,话音还未落就被一人拽到了门外,她差点惊呼出声,又被捂住嘴。
她一看清眼前人,眼珠子都快惊地掉出来,“素锦?你怎么在这儿?你家主儿来了?”
素锦冷着脸哼了一声,对着这个勾引自家主儿丈夫的小狐狸精没什么好脸色,“你小声点儿,我家主儿非要来,你问她吧。”
羞愧一瞬间爬满了她的心头,太荒唐了,和人家丈夫偷情被正室找上门了,天底下都找不见她这样的糊涂蛋,她低着头揪着袖子,不敢看卫婉。
卫婉穿了件和她一样的裸色圆领锦衫,随云髻上插着个银簪,连袍上熏的香都和她一样,是那桃杏甜香,面容平静地打量着她,却不像是动气的模样。
她疑惑地看向对方,抿唇说道,“太子妃我对不住您,可是我爹我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之后怎么处置我都成,我没有半句怨言。”
怪的是,她没有责骂她,也没有憎恨地看她,而是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太子可是喝的多了?”
魏杏瑛神情一滞,回道,“是啊,喝的不少,眼神都不对焦了,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卫婉表情淡然,“那就行了,我进去了,你晚点找程淮之去吧。”
魏杏瑛惊地下巴都快掉了,连忙拉着她裸色的大袖,袖口上绣着繁复的桃李,连衣裳纹样都学的齐全,这更让人忐忑了,“殿下,你这是何意?您要替我侍寝?”
卫婉扯开她,眸子中的寒意足以将她冻伤,“这本来就是我夫君,他把我当成你,到时你爹也能出狱,我还没觉得耻辱呢,你先不甘愿啦?”
魏杏瑛声音细若蚊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委屈你了,我哪里能做如此混账事儿啊。”
她手摸着槅扇门,推开之前,她冷冷的嗓音传入耳道,“我不是为你,程淮之我和他有个约定,倘若太子夺嫡不成,他会保我胞弟卫礼一命,你不用羞愧。明日你回来稍微应付一下他,别穿帮。”
宫内的蜡烛早被刚才溜进去的双银吹灭了,魏杏瑛看着卫婉孤凉削瘦的肩背,眼眶中噙满眼泪,那顰婷女子缓缓踏进黑暗,像进入一个能吞噬人的黑洞,一眨眼就没影了。
魏杏瑛胸中酸涩难言,又怕打搅她二人成事,擦了擦眼泪,拎起裙裾,就朝着程淮之留宿的直房跑去。
下过雨后的月亮总是格外清亮,洒在青石砖上,一堆细碎的绿光跟在她晃动的裙摆后面,流光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