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完,李鱼又美滋滋地合计着,过几日寺庙祈福,太上皇身子如今好转了些许,估计到时会和太后一同出行,正好能见到祈春,该给她准备什么礼物呢?
东宫里,刚沐浴过的太子陈锦琮身穿一件单薄中衣,银冠已除,长发直接散在脊后,神态自若,尽显一股随性恣意的气质。
深更夜半,仍穿着穿官服的魏太傅和卫太卿在梨花木案桌前围坐着,脊背挺直,面容凝重。卫太卿,卫瀛,老得皱纹团成一团,说话间有股当权上位者的威势。
只听他急急说道;“程都督可是昨日为难与你了?他撺掇了皇上叫八王去赈灾,让敦王得了给边境送粮草的差事,可是把住了我们的命门了。怎能想到他一个粉面小儿做事如此直击要害,不留情面,早知如此,当时不该留这个小孽种一命了”
说着他情绪激动,狠狠拍了案桌,又瞪了一眼一侧假装抿嘴喝茶的魏太傅。
被提及的魏太傅,额上冒出一层冷汗,想辩解却又哑口无言。
确实是他出面,才留了淮之一命,可,他又有什么罪?他是他最拿得出手的门生,难不成当时那般境地让他一个做先生的眼睁睁看着学生去死吗?他魏络做不到。
魏络胸中郁愤难平,合了合眼,还是气愤回击道:“他是我学生,当时情已了,现今的程都督和我再无瓜葛,你休得再提。”
太子陈锦琮冷峻的面隐在昏黄烛火下,看着身边两位老臣抬杠,神情难辨。
只见其轻挑了挑眉,才抬手停止了纷争,冷声道:“如今要紧事,是我大理寺截走了囚犯卫盛,明日程淮之他们一道绝对会拿这件事做筏子,可如果放任的话,程那厮绝对会用酷刑,他又能熬过几个晚上呢,他管着边境兵马输送一事,倘若他嘴不严,绝对会说漏了我们合谋之事,死在我们手里都比给程淮之折磨了半响只留一口气的好。”
魏络神情变幻了几次青白红,还是劝道;“那可是人命啊。不如先藏起来在别处,之后再说?”
卫瀛冷哼几声,“不用管这个老学究,人我替太子殿下杀了,之后让人告发他是敌国探子,在京城几处埋了威力极大的炸药,您临危受命把他提前解决了,炸药也拆除了。如此一来,皇上必定认为太子殿下您爱护江山社稷,为他分忧啊。”
说完他又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若是能攀咬上八王或者敦王就好了,可惜他们现在有程淮之指导,已经没那么好算计了。罢了,日后再说。”
太子陈锦琮颔首算作同意,又按了按紧皱的眉心,挥了挥手道:“孤累了,先按卫卿说的办。你们先下去吧,我再看些折子就睡。”
卫太卿撞了下魏络,又昂首阔步地踏出了东宫,留得魏络在身后欲言又止,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道:“太子殿下,杏瑛那边希望您多照顾。”
陈锦琮一听到那位小主儿的名字,太阳穴的部位突突地跳,磨了磨后槽牙,还是没忍住告状道:“太后性情顽固,对孤可是横眉冷对啊,不过魏卿你放心,我和杏瑛从小一同长大,我自会护着她的。”
烛火如豆,东宫又陷入了冷寂,陈锦琮听了听打更声,估摸着程淮之已经从小太后宫里离开了,心稍稍落回到了胸中,可无名的嫉妒之火却又差点把他烧着了。
这位小主儿端的是面热心冷,对他日日没个好脸色不说,不知程淮之去了又是如何讨了她的可怜,又与之有了怎样的亲密。
以前是这样,现在入了宫又是这样,程淮之这个阴魂不散的阴阉总能得了她的偏爱去,为何她就不能抬眼看看他呢。
分明赐婚那日,他问过她:“可愿嫁给我,我可以不接赐婚的圣旨,不与卫家小女卫婉成亲,你也用不着嫁入太上皇宫里守活寡。”
她是怎么回的?她斩钉截铁地说“长姐刚过世,程家刚出了事,你还来和我说成婚的事,白瞎了我以为你是个重情义的未来君主,结果只是个幸灾乐祸,只图己利的人罢了。我宁愿入住太和宫,也不想与你一起。”
这是她活了十七年第一次强硬起来,脸皮都气的涨红,只可惜,对象是他。
他理解,年轻小姑娘,谁没有点脾性,但当他大权在握,魏杏瑛也只能是他的了,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机给她送上太后的位子,如今享了几年荣华富贵,骨头都惫懒了,难不成到时她会舍了九五之尊的他,却转头跟着个被众人憎恨的奴才阉官吗?
不急,慢慢来,徐徐图之,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正神游着,只听随侍曹平敲了下门道:“太子妃方才传话来说宿在卫太妃宫里了,让奴才来告知一声。”
宫里的人不言语,却在曹平说完的刹那,东宫的烛火不知被谁吹灭了。主子这是听到了,只是不屑于回而已。
这个差事确实不讨喜,东宫太子妃和太子爷貌合神离,这谁都知道。
太子爷自以为给了她尊荣和正妻的位子,她们卫家当他的后盾,谋求个从龙之功,很公平且合理,只是可怜了他们这些下人仆从,和皮球似的在这两夫妻之间被踹来踢去的当传话筒。
侍从曹平这般想着,春夜阴寒,身上却徒生了一身冷汗。
差事儿办完的他讪讪地擦了擦额头,裹紧了素色坎肩,又继续守在了宫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