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自信又坚定的模样,也是秦诺唯一一次现场听温兰初弹琴,之后无论是演奏还是练习,她都没有再看到与听到过。
甚至那场校庆之前,她也从未听到消息说温兰初在琴房练习,只知道她在每日下午放学后总有一段消失的时间。
当时她不以为意,默认温兰初是躲在某个地方偷偷刻苦,若她当初能听见消息,也绝不会放过拉着唐歆去琴房看一眼的机会。
不仅要看一眼,她还要每日盯着温兰初的练习进度。
没有为什么,就是闲的。
于是,那唯一一次,在她心中也驻扎下来,仿佛一根钉子深深刺进她血肉里,让她始终难以忘怀,一记便是许多年。
她内心认为温兰初弹得很好,在对方面前却偏不说一个“好”字。
今日亦如此,一如当年。
有话不能好好说,这就是她们彼此之间一贯的风格。
鞠完躬,温兰初轻提浅紫色礼服两侧裙摆翩翩走下舞台,在剧场后台休息室中换回衣物,坐回台下她自己的座位上。
就在秦诺前一排左侧,与她隔得很近。
秦诺眼见她在自己斜前方坐下,下意识前倾身子想要凑过去,有话憋在喉间想要全盘倾吐,但以防打扰到周边其他同学,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温兰初似是感应到什么,回头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眼,两个人的视线就此撞上。
事后她给温兰初发去消息,对她自己的听感与观感只字不提,只说一句——原来你还会弹琴啊,藏得够深的嘛。
仅此而已,两三句之后她们就岔开了话题。
当时唐歆录了温兰初的演奏视频,秦诺从她那要来,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就点开录像又完整看过两遍。
她们坐得远,手机像素又一般,温兰初侧脸被拍得模糊,只有高亢激昂的琴音足够清晰,在她耳机中响彻。
[蝴蝶:当年你离那么远,还能看清我嘴脸?]
[糯米Q:不用看,我能想象得出来。]
[蝴蝶:那你挺厉害(微笑)]
品出温兰初话里的嘲讽意味,秦诺并未在意,更是直接无视了最后这一表情。
她内心是想告诉对方,若日后有机会,还想听她多弹弹琴,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哪怕无需她说,只用将文字敲出来即可,她同样也完全做不到。
首先温兰初已明确说过,她早已许久未碰过琴,只是为了弹奏这首歌才会再次暂时拾起,以后是否还会继续碰谁又知道呢,自己根本无权让她多弹。
其次,自己若将这话说出口,那很明显就是想侧面表达自己爱听她弹琴的意思。
她是谁,秦诺啊,秦诺怎么可能会对温兰初说这种话呢?
很奇怪,也很别扭,她内心独自挣扎片刻,最终收起这一想法,权当这个念头从未在脑中生成过,按照她在温兰初那里的一贯风格回了句:那是必须的。
温兰初“夸”她厉害,她当然得承认。
-今天吃到一家还不错的火锅,推荐给你,下次我们有机会可以一起去吃。
这段话,被秦诺完整打出,又立刻删去。
她心想算了吧,没什么值得分享的,还是别与温兰初没话找话。
对面那人若换作季一绮,她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有何顾忌,却偏偏那人是温兰初。
从生活中的某一小点着手,就此展开话题,她在温兰初面前是绝无可能做到的,一是温兰初不会感兴趣,二是本身就没必要。
再说了,谁要与温兰初一起吃火锅了。
温兰初又不是季一绮,或是她那些好友中的某一人,温兰初与任何人都不同,她是她认识的人中最没意思的那一个。
两人又没了话。
一双黑眸盯着那方手机屏幕,似是试图用视线将它穿出一个洞不可,可惜她目前还没有练就这种能力,很快还是放弃,移开目光。
温兰初的消息最后只停留在了那句“嗯”上。
被秦诺压抑片刻的那股烦躁又复燃,她忽然在想,若什么时候,温兰初也能主动寻找话题就好了。
寻一个她们两个人都感兴趣的话题,表演方面的话题也不错,至少能给她们提供一个再多聊两句的机会。
她也不是非得要求温兰初去做什么,只是,她如今越发觉得,这个“嗯”字终究还是太过冷淡了些。
从前温兰初也是这副样子,但那时她无所谓。
我管你温兰初在微信上对我是什么态度,嗯也好,不嗯也好,反正我们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想和我用文字聊也没关系,我们就当面说。
如今见面机会少之又少,微信上那个“嗯”字逐渐被磨成一根短针,刺进血肉里其实并没有那么疼,可它始终堵在那里,拔又拔不出来。
从与温兰初的聊天界面中退出来,秦诺目光扫过列表,定格在季一绮这个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