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站在旁边,看着司令的脸色越来越沉,心里也泛起一股怒意。她回想起昨天在司令部里,史迪威与罗卓英如何坚持己见,如何拒绝听取中方侦察情报,而是盲目地依赖英军提供的“敌情”。而现在,这些所谓的情报已经被事实彻底推翻。
她看向杜聿明,果然见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猛地抓起军帽,语气坚定:“备车,我去找罗长官。”
——半小时后,皎克西长官部
杜聿明快步走入指挥部,然而,他却被告知——罗卓英已经前往梅苗参谋团了。
站在门口的,是罗的参谋长杨业孔,他脸色严肃,显然已经得到了最新指令。
“杜司令,”杨业孔拦住了他,语气坚定,“长官已经明确指示:乔克巴当之敌不堪一击,必须先消灭乔克巴当之敌,再作第二步计划。”
杜聿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杨参谋长,我们刚刚得到侦察情报,乔克巴当根本没有敌军,只有溃退的英军。如果我们把二百师送过去,等于白白浪费我们的战力。”
杨业孔的神色微微一滞,眼神闪过一丝犹豫,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杜司令,这是长官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否则,以抗命论处。”
“抗命?” 杜聿明冷笑了一声,语气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如果盲目执行错误的命令,让整个远征军陷入更大的危机,那才是真正的渎职!”
他看着杨业孔,声音冷冽:“我要亲自去梅苗找林蔚。”
杨业孔拦在门口,似乎还想再劝,但杜聿明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跨上吉普车,朝梅苗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深沉,缅甸的山路在黑暗中蜿蜒起伏,车队的灯光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疾驰,轮胎碾过潮湿的泥地,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杜聿明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与林蔚的争论上。就在几小时前,他在梅苗指挥部力劝林蔚改变决策,而现在,他必须尽快赶回指挥部,以确保部队按照最优的作战方案进行调度。
就在这时,对向驶来的一辆军车车灯一闪,车速明显减慢,随后在路边稳稳停下。
“什么情况?”杜聿明坐直了身子,盯着那辆车。
司机也放慢车速,靠近路边停下。借着车灯的照耀,杜聿明认出了车上的人——罗卓英。
——午夜十二时,车灯下的对峙
车门被推开,罗卓英大步走下车,神色间带着些焦虑,他快步走向杜聿明,直接开口道:
“光亭,你不用去梅苗了,现在照你的意见,二百师不去乔克巴当,改调棠吉!”
杜聿明微微一愣,随即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在担心罗是否会真正改命令,现在看来,他终于意识到了战局的严峻性。
然而,罗卓英却仍显得不安,他皱着眉,低声说道:“但我今午已直接令二百师于黄昏前集结乔克巴当以东向敌攻击……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杜聿明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静却不容置疑:“乔克巴当确无敌情,我原本只派二百师一团过去侦察。如果当时你有直接命令的话,主力可能已经进入乔克巴当了。”
罗卓英的眉头紧锁,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一下,他的手微微攥紧,嘴唇颤了颤,语气带着一丝后悔:“现在……幸好还可以挽回。”
杜聿明盯着他,目光犀利如刀。
“罗长官,我们不能再拖了。二百师必须立刻调整部署,返回棠吉。否则,日军随时可能切断我们的防线,到时候,我们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罗卓英的脸色微变,他深知杜聿明的判断力,更明白如果继续固执己见,整个远征军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片刻沉默后,他终于下定决心,重重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回去。”他拉开车门,沉声说道,“咱们走。”
杜聿明也没再多言,他知道,现在争取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快速上车,车队掉头,朝着指挥部疾驰而去。
然而,就在车队驶离没多久,副驾驶座上的林安突然脸色一白,捂住了腹部。
她的手指攥紧了军服,额角渗出冷汗,疼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坐在驾驶座的尹副官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皱眉问道:“小林,你怎么了?”
林安咬紧牙关,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肚子疼……”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疼痛难忍。
尹副官脸色一变,连忙回头喊道:“司令!小林不对劲!”
杜聿明正专注于战局,闻言立刻转过头,看见林安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直冒。他眉头一皱,语气干脆利落:“尹副官,带她去梅苗!那边有医务室。”
“是!”尹副官立刻点头,随即让司机调转方向,朝梅苗驶去。杜聿明下车坐上了罗卓英的车返回。
吉普车一路疾驰,驶入梅苗驻地,尹副官亲自扶着林安下车。医务兵早已在门口等候,看见她脸色苍白,立刻上前搀扶:“快,把她送进去!”
医务站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医生迅速检查了一番,确认是急性肠胃炎,可能是水土不服或疲劳过度导致的。
“问题不大,但必须休息。”军医叮嘱道,“这几天她身体过度劳累,饮食不规律,现在需要补充体力。”
尹副官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林安的肩:“小林,你可把司令都吓了一跳。”
林安无奈地笑了笑,声音虚弱但仍带着几分调侃:“……要不,您再让我赶回去继续翻译?”
军医狠狠瞪了她一眼:“想都别想!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林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下一秒,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疲惫终于压倒了一切,意识缓缓陷入黑暗。
这一夜,整个战场仍在变化,但至少,她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