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饿得快，饭量又大，撕开两桶泡面开始挤调料包。他将挎包里带着的保温杯打开，拿杯盖盛了点滚烫的热水，在桌子靠窗一侧放凉。

“喝点水，待会儿有乘务员来卖吃的，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买点，到晚上餐车那才有盒饭卖。”陈锦将温热的水递到洛淅手中。

洛淅不怎么渴，但还是一口干了温水。他拿手背擦掉嘴角的水渍，将杯盖放回桌上。

“我不怎么想吃东西，有点困。”洛淅实话实话。

他自从出院后精神就一直不大好，夜里总是失眠，白日里也吃不下饭。或许是寡淡的流食喝多了，他现在多吃一点咸得东西就觉得齁嗓子，看见油荤更是想吐。

陈锦也没办法，又给洛淅倒了半杯盖热水，然而这次洛淅摇摇头不想再喝。他看着车外骤然增大的雨势，即使身处火车之上，只能听见车轨相接的轰鸣，但脑海深处依然模拟出雨声，哗啦啦的雨也下脑中。

洛淅打了个哈欠，脱掉鞋躺在下铺闭眼休息。陈锦就趁这段时间到车厢连接处接热水。

车内不知为何变得极冷，来回走一趟的这点时间，陈锦已然觉得浑身凉嗖嗖。隔壁几个包厢的乘客估计也是觉得冷得过分，纷纷跑出来找乘务员反映。陈锦在包厢门口听了两耳朵他们的对话，这才知道是火车上空调系统坏了，要开就只有16度超低温，不开的话车上这么多人就只能一块儿热着。

“真是不靠谱。”陈锦被走道的空调冷气吹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小声吐槽一句，端着泡面走进包厢，反手关上厢门，将包厢内的空调风出口微微合上。

小包厢不怎么隔音，即使关上门，也能听见外头的吵闹。小孩的叽叽喳喳，乘客和乘务员的争执，甚至还有一道极有穿透力的呼噜声透过薄薄一层厢壁传来。

洛淅躺在叠成小方块的被子上，睡得不怎么踏实，他被冷风吹得有些发抖，无意识地将手缩进暖和的地方。

陈锦坐到床边，弯腰将洛淅上半身抱起，伸手抽出那叠好的被子，抖落开来盖在洛淅身上。雪白的被子带着股消毒后的异味，换做平常，洛淅定然是不可能盖的，但这毕竟是在火车上，也没什么挑剔的余地。

“好香……”洛淅闻到飘来的调料味，半睁开眼小声说。

“酸菜泡面，吃不吃？”陈锦捏捏洛淅瘦到快消失的脸颊肉，“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睡？”

洛淅闻了两下泡面味就又没了兴趣，他摇摇头，将脸扭向靠墙一侧，用行动表示自己拒绝进食。无奈，陈锦只好帮他掖好被角，两三口就吃掉大半桶泡面，极快填饱空空如也的肚子。

他倒是不困，把吃完的垃圾收拾掉后就坐在包厢另一侧的下铺撑着下巴玩手机。列车偶尔会在途径站停上十几分钟，乘客来来往往，许多包厢门都开了又开，但他们这个包厢却始终没有人来。

这样也好。陈锦不免有些庆幸。

他漫不经心地和罗山椽瞎聊天，说起去重庆要怎么玩，提出来的也就是走走什么洪崖洞、解放碑，吃点地方特色，都是网上推荐好的地方。

罗山椽发来一连几串六十秒的语音，废话说了一大堆，大体意思就是感慨陈锦真的去上大学了而他还在苦逼的高中，言语间十分羡慕他们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用再担心成绩。

陈锦听着莫名涌上一股要教育好弟弟的责任感，于是十分老成地叮嘱罗山椽好好学习好好高考，结果就是收获更多六十秒的语音，随便点开一条都是骂他忘本忘兄弟。

陈锦敷衍地回复几句就放下手机，他并没有一直在想到了重庆要怎么玩，更多时候在计划着这几年大学要怎么过。偶尔看两眼洛淅，确认他睡得正香，就又沉浸回自己的计划中，勾勒自己未来四年的蓝图。

诚然他不算是聪明的学生，高考成绩跟洛淅八竿子打不着边。如果说洛淅是被各大高校抢着要的天才，那他勉勉强强只能算是报志愿的时候很有头脑，在滑档风潮中稳稳站在二本界内，没有脚滑摔去三本。

这算得上天上地下的差别，加上洛淅曾有意隐瞒的家庭问题，让陈锦心中横隔着一道坎坷。

他这些天仔细想过，如果想要真正成为洛淅的靠山，只靠他现在这个样子，远远不够。

他不想落在洛淅身后，更不希望看到某天洛淅在分身乏术时还要腾出心思来等他，等他哼哧带喘地赶上来，洛淅反而会更觉得疲累。

许多人说出口的承诺都是笑话，说完就忘，像他年幼时也曾坚信父母说的“等赚到钱了就把你接过去一块住”，然而这句空头支票一直到他十八岁也没有兑现过。

他明白承诺的意义，所以更不愿让自己说出口的话成为一张无法兑现的错误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