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淡,但充斥空气中的每个角落。躲无可躲、退无可退,每一次呼吸都让陈锦愈发清晰的意识到,他没有保护好洛淅,现在洛淅在急诊室,而他坐在外面,除了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翠奶奶匆忙走来,扶着墙壁大喘气,陈锦抬起发红的眼眶,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他一言不发,只紧紧盯着急诊室拉上的蓝色布帘,视线如一束滚烫的烈焰,几乎要灼穿厚重的布料。
翠奶奶担忧地探头,犹豫再三,还是掏出手机,拍拍陈锦的大腿同他说:“我给小淅外婆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陈锦沉思片刻,拉住翠奶奶:“奶,等会儿,等医生出来说清楚小淅怎么了再跟他外婆说,不然她也要多担心。”
“唉、行、行。”翠奶奶握着她老旧的按键手机,屏幕上,联系人的界面亮了几秒后缓缓熄灭。她愁容满面地看着门帘紧闭的急救室,问向几乎快将头垂进两腿间的陈锦:“怎么回事啊?”
陈锦摇摇沉重的脑袋:“我也不知道……我们从二叔那回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这下遭罪了。”翠奶奶保持着紧握手机的姿势,又问,“个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陈锦摸摸自己的肚子,也摇摇头:“他吃的我都吃了,我没什么感觉啊。”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帘中传出,陈锦耳朵微抖,猛抬起头,从墙边站起,正好同掀帘而出的医生对上眼。
医生正搓洗着自己的手,简单嘱咐道:“食物中毒,安排患者洗胃了,洗胃之后可以住院观察几天,不想住院待会儿吊两瓶水,补液之后就能回去了,没什么大问题啊,要住院观察的话去住院部缴费,办个就诊本。”
“食物中毒?”陈锦拉住医生的胳膊,“医生,我和他吃的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我没事?”
医生上下打量他片刻,见他确实精神抖擞,除了脸色焦急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症状,但秉着对患者负责的态度,他还是建议:“没什么症状又担心的,去挂个消化内科看看。”
陈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翠奶奶将他拉到身后,跟着医生往外走,边走边问:“那大夫、大夫,我家小孙子现在有事吗,我们要住院怎么办手续?”
“患者生命体征平稳,洗胃之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如果再有呕吐症状及时向医护人员反应,这几天饮食注意清淡,以易消化的流食为主,一段时间内都要少食辛辣。要住院是吧,跟我去诊室,我开个住院单,具体的你们跟住院部医生沟通。”医生大步迈开,头也不回地走进急诊部和门诊楼之间略显拥挤的通道,很快就没了踪迹。
紧随其后的护士推着担架床出来,床上是面色苍白的洛淅。他手指上夹着血氧仪,看到陈锦的第一眼便委屈地抬起手。
陈锦也顾不上别的了,冲上前去,紧紧握住洛淅的手,在他汗湿的头发边温柔地抚摸,安慰道:“没事了啊,我们住院两天再观察观察。”
吸入式麻醉让洛淅暂时说不出话,他缓缓摇头,眼角溢出滴泪珠,砸在陈锦手背,像是柄重锤,连心脏也一并砸碎。
陈锦,我很难受。洛淅想这么说,但他刚刚因为太害怕,让医生给自己多吸了几口麻醉,导致现在还说不出话。他抓着陈锦的手不愿松开,陈锦便弯着腰,屈腿跟担架车一块儿走,始终紧紧握着洛淅的手,和他一块儿转去住院部。
住院部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洛淅逐渐抓着陈锦的手睡着,他睡得很浅,担架床刚停在病房,他就醒了过来,宛如一头受惊的小兽。
陈锦将他抱到病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一遍遍抚摸他的脸颊,心疼道:“放心啊,我回去就找二叔算账,让你这么遭罪,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洛淅张张嘴,挂在鼻下的氧气管被拉扯得向一边歪去。他没说出话,陈锦也没让他说,帮着扶正氧气管后捏了捏他的脸:“说不了话就不说了,待会儿护士过来给你吊水,你不舒服就晃晃我的手,好不好?”
洛淅小幅度地点头,他脸色很差,躺在医院惨白的病床上时更显苍白。住院部的病号服还没来得及换上,依旧搭在床尾。
陈锦咬着唇,一声不吭地给洛淅换衣服。
血氧仪的夹子在洛淅的食指指尖,极宽大,像衔住手指的鸟喙,莫名将他衬得更为虚弱。
很快护士来给洛淅扎针,碘伏在他的手背上涂抹开来,橡皮绳系住手腕,甚至用不着护士拍打,手背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见。护士带着口罩,拇指在洛淅手背轻压,嘱咐道:“今年多大啊,这么瘦?”
这话估计是对着陈锦问的,因为洛淅暂时发不出声音,只能由陈锦代为回答:“十八。”
“平常吃饭注意营养均衡啊,你看你们都吃同一桌饭,你拉过来洗胃了,他就什么事都没有。后面好好锻炼,身体素质要提上去,小病小毒都打不倒你。”护士说着,将针头刺进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