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排走在路上,虽然是深夜,但是城市的鲜活气氛并没有收到太多影响。
“喂,林靖元,”上官灵轻轻拽拽林靖元的手,假装矜持了一下:“凭空多出来二十多万,你也不知道客气一下。”
“没有必要,”林靖元掐指算了算:“我做这一行从不自己要价,主顾给多少就拿多少。”
“像这种情况,主顾肯定都不会吝啬,给红包只是要化解加在你身上的因果,仅此而已。”
“再说了,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给的,又不是我自己要的。”
“嗯,也对,”上官灵立刻认同了他的话,至于前面的那些,她听不懂就自动忽略掉了。
两个人走在长浪河之上的双星桥上,上官灵仰头看着那片晴朗的星空,叹了口气又想起了李落沙:“沙沙太可怜了。”
“倒是也没什么可怜的,”林靖元望向河面,双目放空淡然道:“不过是前世的债,今生还了而已。”
上官灵懵了一下:“什么债?”
……
一条河穿城而过,一座桥横穿河面,走到桥中间,林靖元停下了脚步,上官灵倚在桥边漆成红色的金属栏杆上,不错眼睛的望着他。
林靖元站在她的对面,越过她的头顶便看到河岸上的万家灯火。
他缓缓伸出右手,食指上蓝色灵能闪动,指尖轻轻点在上官灵的额头上,上官灵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
六岁的沙沙搬着小板凳放到了二楼的栏杆下,站在上面扒住栏杆往下看。
她有些艰难的爬上了栏杆,虽然身体探出了一大半,但绝对不至于会掉下去。
她看到爸爸从书房出来,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她看到妈妈从厨房中走出,手中端着给女儿温着的牛奶。
她看到母亲有些惊慌的神色,伸出手去准备个和母亲打个招呼,还没等她抬起手,就在她的身后伸出一只手,强行按着她的脖子,把她推了下去。
上官灵顺着看过去,手的主人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古代打扮的男人。
男人长发在头上挽了个髻,用一根玉簪别着,剑眉星目,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之姿。
男人把沙沙推下去之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一样,再也不看一眼,转身走进了墙里。
楼下沙沙的父母抱着她小小的身躯悲拗痛哭,楼上的涟漪消失后一切归于平静。
……
“看到了吗?”林靖元收回手指,上官灵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
上官灵咬着嘴唇迟疑道:“这么说,沙沙其实是被害死的?”
“算是吧,”林靖元继续转身眺望着茫茫的河面,河两岸灯光闪烁,十分漂亮。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慢慢的补充上沙沙故事中最后一个环节。
“你看到那个男人了吗?他叫宁远,生前也是一个修道有所成就之人。他的命中注定会有仙缘,按照命簿,虽不能成仙成佛,但也是要到三百七十二岁才寿终正寝,你看他走的时候像多大岁数?”
“大概……”上官灵转了转眼睛,十分艰难的选了一个数学:“二十多岁?”
“八十岁。”
“八十岁?”上官灵咳了一声,嘟囔道:“看不出来啊,看他的样子顶多二十岁吧,他还有两百多年的寿命呢?哪里去了?”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林靖元接着说:“沙沙的前世是一个富家小姐,寿命只有二十岁,如果她安心度过这二十年的时光,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可是……她遇到了宁远,她的家人取了宁远的道行,续了她的寿命,那一世,本应早早离世的她安然过了一生,本该大成的宁远却在八十岁时惨死,你觉得他会甘心吗?”
“可,可是,”上官灵有心为沙沙辩解几句,声音却越来越小:“可是,人死债灭,就算不甘心,他也不能……”她张张口,再也说不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他很过分?”林靖元看着上官灵的眼睛,缓缓说道:“可我不觉得,宁远也算是有所成就,哪怕被取了道行,转生或重修而已,但他被打散了修为,就连魂魄也碎了。”
“修道之人散了修为,灭了神魂,从此就不入轮回了,哪怕灵魂艰难重聚,此后也不过是在世间游荡。”
“宁远生前身后只身一人,即便是从这个世间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好在沙沙的家人还有些良知,知道对不起他,没有让他暴尸荒野,将他好生的安葬了,每逢年节还去祭拜一下。”
“一百年前,冥王发现了四处游荡的宁远,看中了他的能力,就带他去了冥界,负责记录投生鬼魂的具体事宜,他这次来讨债,也是得了冥王的应允。”
“沙沙这一世本应补上前世缺憾,一生无忧,却因前世种种落得个如此下场,也算是因果有报。”
“那张陈情书……”上官灵沉默半天才有些沉闷的问他:“其实不是给十殿阎罗的,是给宁远的对吗?”
林靖元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他不再去想这件事情,这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的所经历的无数事件中的一件而已。
他转身牵起了上官灵的手,边走边说:“前世因,今世果,时间万物皆有定数,这些事呢,就交给底下那帮子人去操心吧,不是我们该管的就不要去管了,回家去吧。”
……
天空中群星璀璨,一颗星星闪烁了几下“倏”地滑落,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后,消失在茫茫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