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胸前的勋章一一展示了一遍,她再次蹲下身手臂环住膝部,伸手抹掉照片上的雨水,安静的与照片里的人对视,只是再无法透过那瞳孔看到自己。
“老师,我好像现在才真正长大。”
我们一生所学,不过是生死得失的课题。
而这些我们从小就知道的事情,却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来领悟。
片刻,战纾倒退了一步,擦干净手心的潮湿,鞠躬敬礼。
“老师,明年再见。”
她眼神落在自己亲手包装的那束蓝色小花上。
雨裹挟着风飘过,花瓣上下摇曳,包装的玻璃纸沙沙作响,算是回答。
等到风止,她撑着伞返回。
花岗岩石板路被雨刷洗的得反光,她低着头,不看路,准确的在每个路口转弯。
直到走出墓园大门,战纾抬起头,与盛归的视线撞个满怀。
盛归撑着一把大伞,站在门口不远处,一身素色,静静的注视着她。
心中一颤,明明只是一天不见,她却有些想他。
收起伞,战纾快步挤入盛归的伞下,额头轻轻抵在盛归肩头,鼻梁压在他的锁骨处。
鼻息间都是他身上传来的温暖的味道。
战纾贪恋这味道,吸了吸鼻子,靠在他身上问。
“你怎么来了?”
盛归隔着薄衣感受到战纾睫毛忽闪的一小片飓风,下颌下压,脸颊擦过战纾的发丝,清清凉凉,携着雨的气息。他单手紧紧搂着战纾,将她往怀里按。
“来接你。”
“好远呢,离家。”战纾嗔怪。只是为了来接她的话,一点都不划算。
“怕你想我的时候见不到我。”
“......”
战纾嘴角下撇,额头向肩窝处挪了挪,埋得更深。
盛归一下一下顺着战纾的后背,脸蹭着她的发。
周围只剩下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而盛归却圈起一片干涸,与冷雨隔绝,烘起一片专属的晴朗。
缓了一会儿,战纾闷闷出声,“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盛归捉住战纾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微微领先在战纾身前,雨伞向后倾斜,包住战纾,向路对岸走去。
江城与湘城离得很近,高铁不过一个多小时,只是墓园离市区很远,许多司机不愿接单,战纾来的时候从火车站下车后边走边等了很久,才等到一辆顺路的车。
她以为回去的路亦是如此,放缓脚步提醒道:“这里偏,又是下雨天,打车不好打,高铁票的时间不能确定。”
“不那么麻烦,”盛归按着战纾的频率调整步伐节奏,掏出一串车钥匙,“我开车来的,沈清维的车。”
“哦。你会开车?”战纾看了眼雾蒙蒙的天。
“当然。我老司机。”盛归笑着扬起手机亮了亮电子驾驶证,“平日在家都是我开车的。”
战纾本就不是真的担心盛归无证驾驶,只是想换个心情,于是,扫了眼证件也不再追问。
今日这么一趟下来她有些累了,一上车就倚着座椅,歪头无言的看着车窗外的花瓣被雨水打落。
她依旧不喜欢春天,哪怕现在她已经能够坦然的接受别人离开。可毕竟,时间的长度带不走疼痛,只是会在心底磨出一层厚茧。
每年春日她都有太多人需要祭拜,而每一次面对墓碑上的照片又会把她重新拽回过去灰暗的回忆,像陷入一场经久环绕的潮湿雨季,连呼吸都疲累。
盛归看着映在车窗上战纾皱眉愣神的倒影,调了调空调风向,“呼吸不舒服吗?是不是车里太潮了?”
“没。”战纾收回目光,朝盛归露出一个笑脸,指了指水汽,“你在门口等我多久了?”
“没多久。”盛归打开冷风,又趁着红灯从后排拿来一件小毛毯盖到战纾身上。“我的,放心用。”
战纾其实并不冷,但手里的毯子软软的暖暖的,她还是选择把自己缩在里面。
盛归开车很稳,回程的路也没有来时那么绕,战纾舒服的眯了眯眼。
“你来过江城?路况很熟啊。”
“来实习过。”盛归简单的回答。“但当时没怎么逛,只能坐车的时候往外看看路。”
“哦。那挺遗憾的。这边吃的很好吃。”
“那明年我们一起来吧。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再体验一遍。”
窗外细雨还在飘,在窗户上扯出一条条串珠模糊了漫长前路。雨刷器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左右摇晃,同战纾的心一样晃啊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