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王妃声音淡然,带着几分不耐,但当她的视线落在舞台上那飞旋的身影时,目光猛然一凝。
灰蓝异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神采飞扬。
王妃心头一震,声音瞬间冰冷,语调中透出难以置信的恨意:“真是让我好找,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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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舞曲结束,阿姌轻轻收势,裙摆缓缓落下,站定的那一刻,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直接将铜板撒上了台,甚至还有几位大户模样的男子往赏钱箱里投了几锭银子。
木尔汗站在台下,冲阿姌喊道:“阿姌,跳得好!你可是伊村的骄傲!”
阿姌忍不住扬起嘴角,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荣耀,一时间,胸膛里的自尊心被激得满满当当。她走下舞台,台下的人群主动让开一条路,有些人甚至跟上来,口中赞叹不绝。
两人在市集上乐不思蜀,阿姌几乎成为市集上的焦点人物。无论走到哪,都有人主动请客,只要她愿意上台跳一曲,便能换来更多的馈赠。
“阿姌,你这几天赚得够回家盖座大房子的了!”木尔汗打趣道。
阿姌背着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没想到,只跳跳舞就能有这么多人喜欢。”
然而,这份欢愉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们走向市集尽头时,一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正盯着阿姌。那是个穿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子,身旁还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侍从。他的目光从阿姌的脸上扫到她的舞衣,眼中掠过一丝贪婪。
“去,把那姑娘带过来。”
两个侍从得令,挡住了阿姌和木尔汗的去路。
“我家主人看上你了,想请你回府一叙。”
阿姌冷脸:“我不认识你家主人,也不需要与他叙什么。”
“这就由不得你了。劝你识趣点,免得吃苦头。”
木尔汗护在阿姌身前,大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是在市集,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就不怕骁卫管你们?”
那锦衣男子闻言哈哈一笑:“骁卫?这卫都的地界,谁敢管我?小姑娘,你可想清楚了,我这府上吃的喝的穿的,什么不比你乡下强百倍?”
阿姌气得脸色发白,“我是乡下人又如何?就算饿死,也不会进你的府邸。”
男子轻蔑地一挥手,两个侍从立刻冲向阿姌。木尔汗挡在前,挥棍逼退二人,拉她狂奔,摊位撞翻一片。
两人钻进小巷,躲进暗门,屏息听脚步远去。阿姌靠墙喘气,低声道:“谢谢……”
木尔汗拍胸口:“男子汉怎能让他们动你!”他偷瞄她一眼,那双灰蓝眼清冷夺目,他耳根红了,忙别开脸。
阿姌垂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舞衣的下摆,声音有些发抖:“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木尔汗点点头:“好,咱们现在就回去。”
......
两人一路匆匆赶回村子。原先热闹的村口此刻荒芜一人,成片的乌鸦落在房檐上叫着,残阳如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再往里走,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阿姌吓地尖叫了声,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木尔汗跑过去哆哆嗦嗦地把那人翻过来,竟真是赛罕大娘。
木尔汗一声凄厉的“阿娘”,惊飞了不少乌鸦。
阿姌捂着嘴不可置信,踉跄着跑向自家的草屋,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草屋已然坍塌,破碎的门板下,露出了一只熟悉的手。
“阿娘!”阿姌扑上前去,拼命扒开门板,露出了阿娘冰冷的身体。
“阿娘!你醒醒啊!阿娘!”阿姌哭喊着,声音撕心裂肺。
“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木尔汗哽咽。
“我们没有家了……”阿姌低声喃喃,声音颤抖。孤童抱头痛哭,哭声回荡在死寂的村庄中,显得格外悲凉。
......
二人跑去骁卫营报案,那官老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叫人给撵了出去。无人接案,无处伸冤,二人回去忙碌了整整一天,才把人都下了葬,阿姌望着那刻着密密麻麻名字的木碑,恨声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二人身无分文,肚子又饿得不行,辗转回到了市集,可今时不同往日,阿姌又换上了那身破败的男装,此刻竟连想进酒楼讨口水喝,脚还没跨进去便被打了出来。
两人只得挤在那日藏身的破屋里,木尔汗起初信誓旦旦扬言要出外做工养她,但他素日里游手好闲,洗碗砸碗,搬砖砸砖,一来二去,一枚铜板也挣不出来。饥寒交迫之下,他看着阿姌,说:“阿姌,你跳舞这么好,不如……去市集跳舞赚点钱吧。”
阿姌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怒吼道,“我再也不会跳舞了!”
木尔汗被她吓得一惊,语气也带了点脾气,“咱们都快饿死了,总得想个办法活下去啊!你跳舞那么厉害,肯定有人愿意出钱看你跳。”
阿姌翻出她唯一的行李——那件舞衣,目光眷恋地流连了一遍,像是告别,随后坚定地说道:“此后我再也不会跳舞了。”
说罢,一声声裂帛,直到成了碎片。
木尔汗愣住了:“你疯了?这是咱们活命的机会!”
她回头看着木尔汗,目光冷而决绝。
“从今天起,我们分道扬镳。我不想再拖累你,你也别再想着负担我了。以后生存各凭本事吧!这仇我自己报!”
木尔汗还没来得及挽留,阿姌便跑了出去。
卫都街头,她饿得头晕,一个婆子笑眯眯凑过来:“饿了吧?跟我走,婆婆带你吃顿饱饭。”
阿姌犹豫了瞬,腹中饥火让她点了头。偏巷尽头,一个壮汉守着个黑布罩的铁笼,不耐烦地跺着脚。
阿姌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她转身就想跑,可惜已经晚了。
婆子突然攥紧了她的手,“别怕,马上就有饭了。”那健壮的汉子也迎了上来,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提溜起来。
“放开我!”阿姌拼命挣扎,趁汉子不备,猛地张嘴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你这死丫头!”大汉吃痛,猛地一掌劈在阿姌的后颈,阿姌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他娘的赔钱货!”大汉骂骂咧咧地拖拽着半晕的阿姌,和婆子一左一右塞进了笼子里。
膝盖撞在硬邦邦的铁板上,生疼。她还没反应过来,笼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她半眯着眼睛,透过黑布的缝隙,她模模糊糊看到,十几只亮晶晶的眼睛。
意识消失前,阿姌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这是被人卖了。
那婆子领了李珥的钱,拿着手巾擦了擦汗,又走向了不远处阴影中的一个人。
“大人,这次多亏了您,这丫头可是个好货色!”婆子谄媚地笑着,伸手又接了一捧银子。
那人站在暗处,看不清面容,低声说道:“辛苦了。这批是要压往何处。”
婆子恭敬地答道:“是往冀州的桉良送,大人放心,那个地绝对是吃肉都不吐骨头的狼窝,女娃娃们活着进去,几乎没有能原样出来的,况且我已交代了那李珥,路上对她多多照顾,绝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
“去吧。”那人冷冷说道。
婆子匆匆离开,暗影中的人抬头看了一眼装着阿姌的笼子,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消息传回了北柔王宫。
“桉良?”伊莎罕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挑眉,放下手中的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她轻轻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冷冽地望向远方。
她想起那个临死前还在求她放过自己女儿的女人,轻声喃喃,语气中满是恶毒:“在地府里,好好看着你的女儿是怎么为奴为妓的吧。说不定,她很快便会下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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