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一宿没睡的阿五上了舒瀚海的车。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了被薄雾笼罩的榕树村村口。
阿五跳下车,村口的大榕树在晨风中簌簌作响。
风中带着树木的清香,也带着苞谷被炊熟的香气。
阿五深吸了一口气,又摸了摸胸口的吊坠,调整着她的情绪。
早上一醒来,她就在镜子中看见那串字变了,从0、3,变成了9、2。
这玩意居然还能变!阿五简直要抓狂。
阿五一路想,一路跟在舒瀚海脚边往里走。
等到了梅迈家门口,阿五已经努力将这件事压在了心中。
见朋友,要开开心心的。
叩叩——
舒瀚海敲响院门,同时喊道:“迈叔,是我,舒瀚海。”
屋内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男声:“来了。”
门打开。
是一位穿着黑T恤衫,牛仔裤的年轻男子,肤色黝黑,他打量了眼舒瀚海,伸出手:“舒教导员是吧?”
舒瀚海与他握手:“是我,你是迈叔的大儿子阿武?”
梅武点点头,努力扬起笑脸,将舒瀚海往里让:“教导员饭吃了没有,我们刚好在做早饭,一起吃点?”
“不了,吃过来的。”
阿五跟在两人身后,走进了院子,地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从灶房走出了一位小腹微凸的女子,冷冷淡淡地瞟过院中人:“舒教导员。”
“我老婆,刘媛。就是那个女字旁,笔画很多的那个媛。”梅文搓着手,向舒瀚海介绍着女子的身份,“怀孕四个月了。”
“哦哦,你好,我是舒瀚海,来看看迈叔。”
阿五盯着刘媛瞧了会,移开目光,发现被梅文砍破的门竟然还凄凄惨惨地留在墙上,门边还放着两只大箱子。
一道小小的身影穿过那道门,扑了出来。
“喵!”
阿五飞奔过去,被抱了起来。
秀秀柔软冰冷的脸蛋贴着阿五。
舒瀚海走过来蹲下身,摸摸秀秀的脑袋,笑着:“秀秀,叔叔没有骗你吧?”
秀秀瘦了很多,原先就很大的圆眼睛,现在显得更大了。她抱着阿五,抿唇对舒瀚海笑着,用力点头。
阿五的心却像是被这笑容扎了,秀秀还是不能说话吗?
她只能用力地蹭着秀秀,用小爪子贴着秀秀的脸:“咪~”
舒瀚海起身对梅武道:“我能进去看看迈叔吗?”
“可以可以。”梅武快步走到门边,尴尬地挡着那扇门,“刚回来,还,还没空修。”
舒瀚海不置可否,只能笑笑。
秀秀抱着阿五也想进屋。
“秀秀!”刘媛冷淡的声音响起,“不可以把猫带进去。”
秀秀立刻停住了脚,垂着头站在门边。
“把手洗了,来吃早饭。”刘媛转身进了灶房。
阿五其实很想进去看看迈叔,可是想想当时医院的情形,现在的她,应该还是不能接近迈叔的吧。
阿五遗憾地望着门内。
秀秀站在门口没动,阿五关切地瞧着她:“喵呜~”
你先听你阿娘的话,把早饭吃了吧。
秀秀慢吞吞地动了,阿五跳下地,贴着秀秀的腿,跟她一块走到水缸边,看她舀水洗了小手,然后一人一猫慢慢地走进灶房。
刘媛将一根晾凉的苞谷递给秀秀:“吃吧,吃完我们就走。”
走?阿五诧异地看着刘媛,又瞧瞧秀秀。
秀秀接过苞谷,却拿在手里不吃,只看。
刘媛却随即坐在小马扎上,快速地啃着苞谷,啃得满脸都是,简直像是要把自己噎死。
过了一会,刘媛已经啃完了两根,秀秀手里的还原封不动。
刘媛一抹嘴,冷笑着:“不吃也得走。”
秀秀用力捏紧了手里的苞谷,抬起头瞪着刘媛。
“瞪我也得走。”刘媛深深地吸了口气,强硬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可能留你在这里的,你死心好了。"
“喵呜~喵呜~”阿五赶忙蹭着秀秀的腿,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秀秀的阿娘要将她带到哪儿去呢?是去治病吗?
刘媛瞧了眼阿五,起身又拿了根苞谷和小碗,不再说话,将一粒粒澄黄的苞谷粒拨入碗中。
迈叔房间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舒瀚海踏进屋里,一眼就看见了床上干枯的老人。他的头发比白炽灯灯光还要白得刺眼,明明上一次在医院见到他时,起码还有一半头发是黑色的。
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粥,和半碗苞谷粒,没有动过。
梅迈挣扎着起身,舒瀚海赶忙冲到床边,轻轻按着他:“迈叔,不要起身了,你还没有好。”
迈叔喘着气,到底还是躺回了床上。
他斜眼去看地上。
舒瀚海意会:“嗷呜也来了,但它不好进来,陪着秀秀呢。”
迈叔摇摇头:“这…这有什么,它是我和秀秀的救命恩人。”
“应该说是恩猫。”舒瀚海笑笑。
迈叔也咧嘴笑了:“是啊,你瞧我。”
梅武没有进门,在门口站着。
舒瀚海又道:“好好养着,不要担心,我会常常过来看你的。”
迈叔笑了,又摇摇头,笑容凄凉:“你那么忙,不用来看。”
“嗯,哪个都不用来看。你一个人在这里悄悄地死掉,我们又要从江城坐五天五夜火车,回来给你奔丧。”
梅武的语气比冰还冷。
舒瀚海皱眉抬头:“阿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