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恒琰半跪在雕花木床前,指尖在丁宁苍白的脸上使劲拍打。盘坐在丁宁枕头边的糖人也歪着脑袋,黑豆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丁宁。
“唔……”丁宁睫毛轻颤,宿醉的水雾在眼中氤氲。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恒琰近在咫尺的俊脸。
恒琰猛地坐直身子,宽袖带起的风扰得床旁小桌上的烛火明灭不定:“你不能喝你早说啊!我差点儿以为你……”恒琰说一半,话音戛然而止。他很怕接下来的那个字真的发生在丁宁身上。毕竟神明,容易一语成谶。
他心里没来由地发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恒琰开始发自内心的去担心丁宁的死活,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神明的承诺。
丁宁揉着太阳穴坐起,月白色中衣歪歪斜斜地挂在肩上:“啊……我没事儿,就是第一次喝酒,也没想到会醉啊……倒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恒琰站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节日过完了,可以走了吧!”恒琰扶着额,“长期在这里生活确实也是挺聒噪的。”
丁宁终于清醒了过来,虽然还是有点儿头晕。他穿好了衣服鞋子,乐道:“不!我还有些东西想买!”
半个时辰后,恒琰抱着满怀物什站在街口,丁宁买了一堆与平时不相干的东西,比如街头的徐记鲜花饼,油米铺对面的茶具,甚至还买了一件女生的藕荷色罗裙!
恒琰付完账,刚跨出门便惊呼道:“你买这些做什么!?”
丁宁只是轻轻笑着:“买好了,可以走了。”
“且慢。”恒琰晃了晃已然空荡荡的陶罐,“辣子没了,去鸿盛楼买点儿,桃子还没吃完。”
说起桃子,恒琰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三百年的浊气,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消化浊气不仅要吞噬他相应量的神力,还要消化浊气所附的情绪。这种情绪大多是负面的,这也是恒琰大多时候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原因。
来到鸿盛楼,老板转眼便填满了他的辣椒罐子,因为恒琰算是老主顾了,老板恭恭敬敬地递上了罐子:“客官,请。”
这下换丁宁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妖宝阁十夜也能帮你准备,为什么要专门跑这里来买?”
恒琰掂了掂手里的陶罐:“这家的辣子好吃,都是才酥的辣子。而且老板也了解我口味,会在里面混蜂蜜。”
说起辣子里面混蜂蜜,丁宁的五官不自觉的拧巴在了一起。也只有恒琰在看见之后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呵,没什么,尊重。”丁宁轻哼了一声。
丁宁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家住在哪个城,他们现在能做到只能是飞行到附近,再落下来。按照丁宁的儿时的记忆碎片找他以前的家。
一路上,他们从繁荣的地带飞到了荒芜的边境。从楼阁林立的都城,飞到了一片焦土的战场。这种视觉差,在空中一目了然。
他们选择了一片看起来没那么荒凉的村子落下。这里虽然不是前线,但是还是能看出不少战争的痕迹:一片焦土中零星散落着几座土屋,断墙上的箭痕清晰可见。
进了村子,很多房子的外墙上都有箭矢留下的小眼儿,也有刀兵滑过的切痕。可奇怪的是,这里虽比不上泗水镇祥和安宁,倒也不如想象中的破败凄惨。来来往往的村民,虽然精神都不是很好,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饿殍横街。反而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从稷安来的穿着精致稷安服饰的丁宁和一同的恒琰。
甚至有几个举着耙子的村民慢慢靠近。
“等、等等!我们不是坏人啊。” 丁宁慌忙摆手,大声叫道。
可回应他的却是逐渐逼近的村民。后面甚至有一个村民向着大家悄声说着:“抓住他们!”
见沟通无果,丁宁扔下一句话,拔腿就跑:“恒琰大哥!拦住他们,我先跑!”
可没想到,丁宁刚跑出两步,恒琰也追上来了,他弱弱地说了一句:“这个……对付凡人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拦不了。”
听了这话,丁宁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负众望,丁宁和恒琰还是被村民抓住了。他们将两人捆成了粽子,扔在了鸡舍里,霎时鸡飞蛋打,鸡毛满天飞。
一个皮肤黝黑相对壮实的男子慢慢蹲下,举着柴刀架在了丁宁脖子上:“你们是朝廷派来的?”
两人穿着极其精致,又是从稷国地界走来,村民自然就联想到了朝廷。普通人也不会来刚刚受过战火洗礼的小村落。
丁宁被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一旁的恒琰见了赶紧开口说道:“来来来,架我脖子,为难一个小孩儿干嘛!这不一眼就能看出谁说的话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