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震惊,以及某种被抛弃的既视感同时袭来,一瞬间让顾贝曼这样简明的人都混乱了。
她勉强将车靠边停下,手攥在方向盘上深呼吸几次,“为什么?”
她差点以为自己问不出来了。
是不是教练组和尹宓说了什么?顾贝曼几乎是下意识去摸手机。
尹宓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等等!”
尹宓在冰面上待得久,手有点凉,碰上顾贝曼温暖的手背激得两个人都是一激灵。
“到底怎么了?”
“我……”
两人同时出声,最后还是尹宓退让,让顾贝曼先把话说完了。
每次都是这样,永远都会是这样,关于她的一切顾贝曼都要知道,但顾贝曼的一切都由她自己扛着。
尹宓垂着眼,外头的街灯射进来白惨惨的光,将一片阴影投在她脸上。
“我就只是……想保密。”
顾贝曼结巴着,“呃、你、你说保密,到底为什么?”
她真的想不明白。
她们俩之间很少有这样一再逼问的行为。
从小到大都是顾贝曼说尹宓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贝曼现在比出了舞台事故还要慌张。她感觉自己手心都有点出汗了。
“尹宓,最近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事发生吗?”
尹宓摇头。
顾贝曼被她逼得有点发疯。
以前外人总说尹宓是个闷葫芦,把她锯开都听不到两声响。
这时候顾贝曼就会突然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手搭在尹宓的肩膀上,昂着头说:“那是你们。”
然后趾高气昂地带着人跑路。
她为此沾沾自喜。
在尹宓那儿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她的生活圈很小,除了上学与滑冰之外刚好只够圈一个顾贝曼进来。
而顾贝曼自己,是那故事里识千里马的伯乐。是她第一个从尹宓那小小的不起眼的身躯里看到爆发力。
这是她一眼挑中的璞玉。
顾贝曼一直以此为傲。
甚至比对她自己的表现还要更骄傲一点。
尹宓从不让她失望,也从不拒绝她的炫耀。
直到今天,一切都被打碎了。
顾贝曼从冰场出事想到尹家是不是又给她压力,直到最后也没想过是不是自己太冒犯别人私人空间。
她反过来抓住尹宓还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我……”
顾贝曼刚一开口,忽然愣住了。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顾贝曼只能再问了一次,“你真的不告诉我?”
尹宓的脸垂得更下去了,几乎要完全藏进阴影里。
顾贝曼知道这是她的拒绝,但她直勾勾盯着尹宓,势要亲口听见尹宓把拒绝的话再一次说出口。
她等了很久,最终等来尹宓一句话。
“你不是一直有件事也有不让我知道吗?”
顾贝曼刚要反驳,却忽地住了口。
她有点想摸一摸自己的脉搏,不说多了估计得有九十往上了。
顾贝曼稳了一下,避免出现声音劈叉这种大失水准的事,“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尹宓忽然坐直了,转过头来和她对视,“那我们来交换?你告诉我这件小事,我告诉你自由滑曲目?”
这下反倒是顾贝曼躲她的眼神了。
“你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呗。”顾贝曼很想这么说,轻巧的,好像什么都已经过去了那样说,但她说不出口。
她说不出口。
她沉默地打火换挡,打算先回家再说。
尹宓又喊了她一声,“顾贝曼。”
这一下喊全名的威力不亚于亲妈点名,顾贝曼一脚油门给她们轰出五米开外。
天可见怜,她明明是想踩刹车来着。
顾贝曼百忙中抽出一只手,示意尹宓先别说话了。
到家门口,一反常态的,尹宓先单独下了车。
顾贝曼只好一人去停车。
幸亏她们回家比较晚路上没什么车,小区里道路也宽,否则顾贝曼不敢保证驾驶安全。
她脑子里回荡着尹宓开门下车的动作。
和她认识近二十年的妹妹一手拄着副驾驶的门,弯腰下来望着驾驶位的她。
光影透过尹宓打在皮质座椅上,看不太分明的黑灰混作一团。
顾贝曼的脑子里只想到一件事。
尹宓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