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或许更久,尹宓的手指头在冰面上用力弯曲起来。
场上回荡着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教练早已经小跑到离尹宓摔倒最近的场边,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你还能站起来吗?不行喊医疗。”
尹宓试着撑了几次,又摔下去。
她的脑子晕乎乎,有几秒一片空白。
我……这是在干嘛?
呼啸而过的风声之后,她想起来,啊,我还在比赛!
脑海里短暂的迷雾散去,也带走了对感官的屏蔽,疼痛又一次缠上了她。
尹宓痛得用力捶打着冰面。
教练当机立断,“担架,上担架,把她抬下去!”
在场边待命的医生们迅速行动。
长毯从打开的挡板处延伸向尹宓。
顾贝曼终于后知后觉的被惊动。她收回侧压腿,从场边站起来左右转了半圈。
怎么了?
而后她看见尹宓坐在冰上,胸廓奋力起伏着。
中控终于关掉了恼人的音乐。整个赛场除了医疗队的交谈声,再无其他杂音。
顾贝曼听不见。她的世界里只有一片寂静。
她不知道尹宓到底怎么了,又怎么严重到要医疗队上场把她抬下来。
只要还能忍受,受伤的选手都会完赛,再次也会自己走下冰场。
除非是完全动不了。
除开医疗急救的声音,大家都能听见一声声闷响,那是尹宓用拳头砸在冰面上的动静。
她一直没有停下,不知道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全然的苦闷。
医疗终于抬着担架到她身边。他们不敢轻易挪动尹宓。谁也不能确保她在摔下来的时候没有脑震荡。
“你现在哪里不舒服?”有经验的医疗人员试着和她交谈,来判断情况到底如何。
尹宓没有回答他们。
她低着头,依旧在一下一下的用手砸着冰面。那一块冰面本来就有很多冰刀留下的痕迹,这么被她一折腾,都陷下去一块凹洞。
比赛仍要继续,医护人员试图用搬运伤员的手法把尹宓固定起来搬上担架。其中一个人伸手去固定尹宓的脑袋和脖子。
尹宓终于有了别的动作。她伸手甩开了那人。
“啊!”有眼尖的观众叫起来,指着尹宓的手指。
指节上可能是被冰面冻伤或是冰渣划伤,渗满了红色。
那是,血吗?
站在场边的顾贝曼脑子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冰场上不是没有见过血。
可是,那是尹宓一拳一拳砸出来的,是她故意这么做,哪怕受到伤害也没停下。
医疗们看尹宓动作确认神经没有受伤,终于放心地控制住她,想办法要把她弄到担架上去。
尹宓被摆弄着挪到了担架上。她的脸色比冰面还要苍白,神情却淡漠,仿佛一切都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来这只脚也抬上去。”有人帮她挪动了一下左腿,希望能把它放到担架的范围里。
“哇”的一声,尹宓突然爆发,捂脸痛哭起来。
同时同刻,在场边的顾贝曼清晰地听见了那声哭泣。
好痛!
她踉跄着抓住了场边的挡板,我的左脚怎么会突然这么痛。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脸颊上不自然地泛红。
她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等缓过来医疗已经抬着尹宓到了场边。她和教练连忙跑过去。
“怎么样?”
“尹宓?”
尹宓在担架上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伸出那只受伤的手。
顾贝曼看见了血。她听见了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的声音。
她扑上去试图抓住尹宓的手,被教练一把拦住。
教练作为成年人的靠谱在此刻展现。他抓过来另一位同行的编舞师,把顾贝曼推到对方身边。
“我跟着尹宓看后续情况。你跟紧顾贝曼,一步也不要离开知道吗?”
顾贝曼还在挣扎,奈何被成年男性控制住了。
一滴又一滴,她的耳朵里只有液体滴落的声响,如同一场漫长的刑罚。
编舞师的手死死抓住了顾贝曼,一直到广播喊了顾贝曼的名字之后才慢慢放开她,“该你上场了。”
“……”顾贝曼感觉自己的魂还没回来。
编舞师抓住顾贝曼的肩膀,用力地晃动一下,“回神!”
“!”顾贝曼抽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从鱼缸里捞了出来。
观众还在议论刚才发生的意外。广播在最后一次喊她的名字。
冰面已经做了简单的清理,反射着刺眼的灯光。
她能听见了?
顾贝曼被推着踏上冰面,一边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脸。
有什么东西好像黏在了指尖。
她下意识低头,看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