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疑问句,顾贝曼从上扬的音调里听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岔开话题,指着自己怀里拱起的大包,“你学生管不管的?”
教练瞪了她一眼,用力在尹宓背上一拍。
啪一声还挺响,周围有些选手都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发生什么。
尹宓也惊了一下,从顾贝曼的领口艰难地拱出来。
顾贝曼很淡定地指了指她身后。尹宓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头,看见教练和善的笑容。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贴在一起的小姐妹俩终于被撕开。
教练拎着尹宓准备在上场前狠狠操练一顿这心态脆弱的徒弟。走之前他不忘喊了一声顾贝曼。
对方没有反应,眼神盯在后台的转播屏上,好像很有兴致的样子。
教练心里不祥的预感越发明确。
这家伙的耳朵不会真……那她之前是怎么和尹宓有说有笑的?
教练分身乏术,但两者相比显然是尹宓的状态更需要干涉。他想,反正顾贝曼也就最后一场比赛了,她自己快乐滑冰就行。
于是他最后一次回头,把尹宓领到了僻静角落重新构建心理防线。
其实顾贝曼根本不知道现在转播的场上是谁在滑。她只是需要一个动作,表示自己很忙有事要做,所以忽略了外面的声音是很正常的。
十二岁的姑娘,不知道怎么学会的装无事发生。
等着倒数第二组的姑娘们上场,顾贝曼看了看表也开始做最后的热身。
如无意外,这是她最后一场比赛,虽说现在耳朵不太好用,顾贝曼也要想办法完美落幕。
她也没怎么担心等会儿上场听不见乐曲咋办,毕竟不上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生气也没用,还是先尽人事。
《运动员进行曲》断断续续嗡嗡隆隆地传过来。顾贝曼甩了甩耳朵,总觉得有点像耳朵进水了。
你最好是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顾贝曼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耳朵,考试的时候你都支棱了,现在是我最后一次比赛,你敢给我整点什么花活!
选手一个个完成比赛,排行不断被刷新。
最后一组选手的赛前六分钟练习时间到了。
教练一手牵了一个把她们送到场边,拍拍小女孩们的肩膀,“加油!”
广播开始播报场上选手的属地与名称,最后两个念到顾贝曼与尹宓的名字。
场边有观众带头欢呼,尹宓向大家点了点头。顾贝曼没有反应。
赛前六分钟的练习有一条规则,一旦开始没有指令不能随意停下。顾贝曼听不见这些声音,尽管异能也能将指令转化为哨声,但很容易受到场上其他人的影响。
比如这一会儿,她耳朵边一直传来某种低沉的管乐,要是配上镜头可能是一只捕猎状态的猫压低身体一步一步向前挪动,蓄势待发。
她只能一边看一边结合听到的声音来猜测进行到哪一步了。
小艺考的剧目对时间的要求是两分钟以内。花滑短节目的时长在2分40秒左右。
因此顾贝曼除了艺考部分还添加了一分钟左右的变奏,同样出自《艾丝美拉达》。
她的演出服做得和芭蕾舞服没太大区别,蓬起的绿色裙子上追着红色水钻,丝绒与聚酯纤维不同的质感营造出沉重与轻盈,将视觉中心聚集到了胸前至腰身的V字。
顾贝曼尝试了一个3T,感觉很好,落地的时候也很稳定。那么她这次短节目的跳跃应该没什么问题。
嘘,她轻轻对自己说。
她的听力难得这么听话,将周遭一切都静音。没有周边选手自带的BGM,没有场上观众、裁判的注视。她已经全心投入这最后一场比赛,进入忘我的状态。
尹宓没有那么顺利。
她依旧有些紧张。倒数第二的排位并不算很差,前提条件是后面没有跟着一个顾贝曼。
她控制不住地想自己的3Lz能不能完美落地,顾贝曼会站在场边看她表演,然后紧跟着上场。
观众会最直接地看到她们俩之间的差别,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他们会头一次那么清晰地看到尹宓就是个跳跃机器,没有别的能力,滑行不行,步伐不行,表现力更是一塌糊涂。
在姐姐完赛宣布退役之后,人们会议论的更加大声。
“就她吗?她能够担起这个重担吗?她能做的比顾贝曼还好吗?”
我做不到,我肯定做不到。尹宓很想抱头蹲下,场上观众悄声的议论被千百倍放大传入她的耳朵。
他们已经开始议论了。
尹宓尝试收敛心神完成一个跳跃。
但很可惜,她跳成了一周跳。
观众席上的声音更大了。她还隐约看到了教练,他分明是一脸失望。
我不可能、谁都不能代替顾贝曼。
谁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