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林瑜，你别说话了行吗？护士呢，怎么还没人来”，文瑾扶着病床直起身子就要出门找人来，他起身起的太快，眼前猛地一暗，浮现出无数闪着璀璨白光的银色星星。
腿下一软，少年打了个踉跄，眼瞅着就要栽倒在地，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小心”，沉稳磁性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两侧肩膀被用力撑住，鼻尖传来干燥温暖的烟草气，文瑾眨了眨眼，抬起头，一双灿若星芒的眼关切地看向他，里面满是担忧，“你没事吧。”
好、好近，吓他一跳，文瑾腾的一下和男人拉开距离，扶着老头的病床栏杆，语气焦急，“我没事，你先看看林医生，他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晕过去了。”
“那是他的老毛病了”，男人摆摆手，身后冒出一个穿戴严严实实的医护人员，熟练地给林漠扎了一针。
不，林瑜。
文瑾回过头，看着刚扎完针的林瑜泛青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就连呼吸都平稳下来，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少年随口问道：“林医生这个病感觉还是蛮危险的，他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特效药吗？万一在外面发病了多害怕。”
尤其上一秒还在亲他，下一秒就昏倒，搞得好像他嘴巴有毒一样，文瑾默默的在心里补了一句。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镜框，语气淡淡道：“这次属于特殊情况，他的病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这次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刺激，麻烦你能告诉我，你刚才跟他说了些什么吗？这样子方便我后续观察他的病情。”
文瑾敏锐的察觉到男人语气里隐着些许针对他的埋怨，他反感的皱了皱眉，硬着声调道：“我们就随便聊了聊天，他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想换个新的，就这个。”
“只有这些？”男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
“拜托，我是一个病人，不是你的犯人好吗？”文瑾没好气道：“只有这些，你不信去问刚给我打针的护士，她多多少少应该也听了两句。”
男人露出一个自知理亏的笑容，他好脾气的点点头，低声跟身后的人说了两句什么，文瑾眼睁睁看着那人往护士站走了。
我去，还真让人去验证他说话的可信度啊，这都是什么人啊，文瑾偷摸翻了个白眼，刚因为男人伸手付了他一把而升起的一点好感度直接掉为负数。
真是一整个医院的怪人，这人也是，林漠也是，一个个都是变态，文瑾撇撇嘴，扶着墙绕过躺在地上的林漠，回到了靠近内侧自己的病床。
抽出张湿巾，用力擦过脖子下还泛着疼感的肌肤。
好疼……少年抿着唇，可怜巴巴地半低下头，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可依旧疼出了眼泪花。
文瑾委屈的厉害，他好心好意帮林漠起名字，结果林漠恩将仇报，叼着他啃了半天，害得他脖子疼手腕疼，现在又被人不信任，被暗搓搓的蛐蛐。
安静的病房里响起一声清晰的吸鼻子声。
站在门口的男人看着文瑾的眼神深处隐着些愧疚，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却只极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少年。
刚被派出去的那个人又颠颠的跑了回来，跟男人耳语了两句，文瑾余光看到男人点点头，又示意几个医护抬走了林漠。
文瑾眼尖的看到，那些医护在把林漠往担架上放之前，又给林漠胳膊上打了一针。
针管的模样跟他昨晚打的安定一模一样。
这种变态就该打一堆针给他毒死，文瑾红着眼眶，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的擦着自己的皮肤，可不管擦了多少遍，总觉得还残留着林漠又亲又咬时的触感。
等林漠那个臭狗崽子醒了，文瑾发狠的想，他一定要把林漠狠狠地打一顿出气，绝对不能就这么请绕过他。
“不好意思”，男人含着歉疚之意的声音响起，“我这个弟弟给你添麻烦了。”
弟弟？文瑾诧异地转过头，衣襟都忘了拢，他瞪圆了双眼，“你的意思是，林漠是你弟弟？”
男人眼神不动声色的扫过那一片红，背在身后的手攥的越发紧。
“对”，他语气温和，像是什么都没看到，“我是他大哥，我听他们说小漠这两天总找你的麻烦，真不好意思，这次的住院费我已经清过了，就当做是我替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给你道歉，行吗？”
“这哪好意思”，文瑾表面上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语气不甚坚定的推拒道：“哎呀林医生也没干什么特别离谱的事情，哪能麻烦您给我付医药费呢，这实在说不过去。”
“不能这么说，他到底还是做错事了”，男人一眼就看出了文瑾的意图，语气越发温和，“医院也是我们家的，免个单而已，都是小事，只要你在学校别乱说就行，我不想小漠的同学对他有什么奇怪的看法。”
“我懂，我都懂，我嘴超严哒”，文瑾比了个封口的手势，笑眯眯的应了下来，仿佛丝毫没察觉到男人语气中隐含着的怠慢之意。
男人朝他一颔首，皮鞋底和木地板接触发出的沉闷声音越响越远，文瑾松了口气，歪倒在自个床位上发呆。
既然那个男的是林漠大哥，那昨天护士口中的林漠他哥就是这个男的吧。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兄弟俩没一个正常人。
一个逮着病人亲，一个逮着病人欺负。
文瑾窝了一肚子火，郁闷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又长长叹了口气，但凡他没这么穷，但凡他没有欠那么多外账，今天怎么着也不至于让林漠他哥骑在他头上拉屎。
气死了个人要。
“我昨儿个还以为你这孩子有点骨气，没想到今天一看，嘿，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中间床的老头忽然拿着药瓶从病房外走进来，“三千块钱而已，你就让他把你的脸面踩在脚下碾？人家可是要求你了一大通，到头来连自个名字都没说，你该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吧。”
“我又不是傻子”，文瑾撇了眼老头，“要是被欺负这么两下就能给我三千块，我愿意天天被人欺负。”
“不”，少年神色郑重，“我愿意每分每秒被欺负，这样子挣够四十万不是轻轻松松。”
“哼，想的还挺美”，老头嗤笑了一声，但脸上的皱纹却舒展开来，“你刚住院的时候，我看你阴沉个脸，跟那个林……林……”
“林漠”，文瑾补充道。
“对，就是林漠，你刚入院不还跟他吵的一塌糊涂，你还打了他一巴掌呢”，老头努努嘴，神色兴奋，显然一副想当着瓜主面吃瓜的模样，
“就在外面的廊桥上，我当时正散步呢，你那巴掌声响的差点给我吓得心脏病都犯了，嘿，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如此能屈能伸，一觉睡醒就又颠颠的跑过来摸你手。”
“你俩啥关系呀小伙子。”
老头一脸不值钱的八卦样。
“我”，文瑾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伸手指着自己，“你说我打了林漠一巴掌？”
“对啊”，老头急了，“别不信我，我虽然心脏不好，但是耳不聋眼不花，老头子我看的一清二楚，那个林医生都被你打哭了，还伸着胳膊好像想抱你，被你一巴掌推开了。”
老头描述的绘声绘色，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具齐，文瑾木愣愣的坐在床上，直觉认为老头不至于在这些事情上骗他。
也正因为如此，文瑾更慌了。
不是，这都是什么事啊，他要是真刚打完林漠一耳光，照他这两天了解到林漠的性子，这男人不可能不跟他算账，所以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文瑾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嘴皮，转头想端起水杯喝几口压压惊，然后一眼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个黑色的铁皮夹子。
是林漠一直拿在手上的病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