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女说出这样冷血残酷的话,屋内跪地的丫鬟们纷纷抖上一抖,面色发白。
许玉淮眸色微凝,“先收拾了。”
夏琼应声,跪地收拾地上狼藉。
许玉淮揽着舒含昭坐在榻上,抬手擦去她的泪。
“好,你要找什么人,我都帮你找,别哭了。”
听着他温柔的话,舒含昭甜蜜的同时又忍不住使小性子,举起白纱包裹住的手臂,红着眼委屈道:“夫君,我好疼啊,你帮我吹吹好不好?”
许玉淮轻轻吹了两下。
舒含昭弯唇笑了,又指使许玉淮打水给她净面,要他亲手为她穿衣梳妆,喂她吃饭。
许玉淮无一不应。
哄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将舒含昭哄好了,她才肯放人。
出了凝芳阁,许玉淮徐徐吐气,快步朝书房走去。
远远瞧见桃林口站了两道身影,许玉淮心下微松,看了眼元义。
元义领会,出声叫住云镜纱。
“侯爷。”
看着少女盈盈走来,许玉淮眉眼舒展,挥手让元义和敏良等人退下,语气松快,“怎么到这儿来了?”
少女亭亭而立,恭顺温良,语气轻缓温润,仿若春风拂面,令人不觉放松。
“随意走走。”
嗓音轻轻柔柔,似羽毛从人心头掠过。
云镜纱咬了咬唇,轻声问:“许大哥,我哥哥有下落了么?”
许玉淮微顿。
这几日他与杜兴才往来甚密,酒酣耳热时,听他玩笑一般说起,春闱过后,有个举人得罪了他弟弟杜兴翰,那小霸王是个不容人的,在家里发了两日脾气,嚷嚷着要那举人好看,第三日忽然就如往常一般,高高兴兴跟狐朋狗友出门喝酒去了。
他猜,那举人八成是没了。
许玉淮当时问了句那举人的名字。
杜兴才说,好像叫云什么舟?
许玉淮不过听了一耳朵,并未放在心上,当下云镜纱一问,倏地想了起来。
云镜纱的兄长名唤云景舟,很大可能便是那得罪了杜兴翰的举人。
朝堂之上大部分是舒氏门生,近年来杜相一派势大,但与舒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其他的如襄阳侯、许太傅之类则诸事不沾,剩下的都是些不怕死的御史纯臣,凡不利于国者,无论是舒家还是丞相,均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云姑娘性子虽然柔弱,但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兄长因杜兴翰丧命,难免不会生事。
他所谋之事正在关键时刻,此时为她得罪杜相,实非明智之举。
清润的嗓音里含着愧疚,许玉淮安慰,“云姑娘,你再等些时日,我会找到你兄长的。”
云镜纱对他的承诺不以为意,柔顺应声,“好,许大哥,我相信你。”
许玉淮松了口气,注意到她唇边笑意带着苦涩,拧了拧眉,“怎么,不开心?”
云镜纱直直看着他,忍着不让眼里的泪落下。
即便是质问,声音依旧轻如浮毛,柔得听不出一丝愤怒,唯有伤怀。
“夫人说,许大哥让她替我相看亲事,是真的么?”
许玉淮眼底情绪浓了一瞬,那厌色不知是冲着谁去的。
“昭昭醋劲大,这话是骗她的,你不点头,我怎么可能替你做媒?”
无论真假,舒含昭已经信了,并且已经付诸了行动。
这下,假的也成了真的。
云镜纱眼含希冀,“许大哥,你真的不会随便给我寻门亲事?”
许玉淮摇头,“你不点头,我断不会给你说亲。”
云镜纱扬唇,杏眸中涟漪荡漾,亮得仿佛有碎光,“好,许大哥,我相信你。”
许玉淮晃了下神。
他发出邀请,“可要进去坐坐?”
“不了。”
云镜纱摇头,嗓音低落,“若是被夫人知道,她又该误会许大哥了。出来够久了,许大哥,我先回去了。”
这姑娘可真善解人意。
许玉淮在心里感叹。
想起在凝芳阁的一上午,他垂了垂睫,拇指与食指指腹重重一捻。
柔声叮嘱,“好,路上慢些。”
云镜纱对他扬了下唇,转身款款而去。
许玉淮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桃林深处,正要转身,视线忽被一物吸引。
草丛中躺着一枚香囊,银丝成竹,墨绿为穗。
像是男子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