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们家的人又没仇,他们没事毒你干什么?而且在鸡里下毒——啧啧,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苏静蘅:“……”
宁知序道:“还有,我大哥是生病身体不好,又不是脑子不好,杀了你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不会想不开给自己找不痛快,就算要杀也是杀我一个人,毕竟我是个丧门星。”
苏静蘅连呸两声,说道:“呸呸!不许说自己是丧门星!”
“行。”宁知序略过这个话题,随口道,“不过就是真有这种可能,要不了多久你就走了,还管他杀不杀我。”
“……”
宁知序再一次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苏静蘅并没把他这句话当成玩笑,她僵在原地,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发凉,好像有一阵阴风从背后刮过。
自从昨日见了面,她心里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现在宁知序说出这句话,她才明白到底怪在哪里。
世人说宁家二郎不祥,宁家老爷过世之后,除了宁府的人,再无其他外人见过宁知序,外界对他的谣言愈传愈过分,宁府的人不在意,他也不曾出面。
他只活在旁人中伤的言语里,是生长在阴暗缝隙里的草,所以即便她不信这些,可听多了流言蜚语,见面之前她仍觉得宁家二郎会是一个性格阴冷,不善言辞的人。
撇去所谓的“煞星命格”不说,仿佛只有这样的性格才配得上他的遭遇——或者说,他的遭遇就应该让他变成一个沉默阴冷,不愿与外人结交的人。
她这样不抱希望地与他见了面,在城外揭去盖头的那一刻,她方知她的“以为”,她的“想当然”都是错的,而且错得十分荒唐。
他爱笑,爱说话,那双明灿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时候,似乎这世间任何不好的事都与他沾不上边。
便是不说话,只站在那儿不动,他也是笑吟吟的,就像冬天火堆烧出来的火苗,在黑暗中窜来窜去,总让她忍不住去看,忍不住去靠近。
可所听是假,所见更是并非为真。
他一点没脾气,这样淡然接受自己的境遇,甚至毫不避讳地提及自己的“死”,好像明天真的死了也无所谓。
他对自己冰冷的态度与对他人的温和耐心截然相反。
他好像有些麻木。
他怎么会麻木?
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导致的疑惑让苏静蘅感到十分不适。
她有许多话想问,却怕冒犯他。
宁知序此刻站起来,这么一遭聊下来,他似乎很高兴,两个人说像悄悄话一样,面对面蹲在地上有来有回地聊这几句,看起来不太正常,可他偏偏喜欢。
当旁人嘴里的“不正常人”久了,这下有个人同他一起做莫名其妙的事,心里自然痛快。
宁知序说:“我去将这笋处理了,你就在这好好想想是要背篓呢,还是提篮,或者是其他的,给你编个竹兔子也行,反正该有的总要有,不必急于一时。”
他捡起地上的笋抱在怀里,又弯腰从苏静蘅手中将那两个笋也接过来,然后转头往厨房去。
苏静蘅望着他的背影,连忙捡起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追过去。
刚进厨房,宁知序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回头看去,苏静蘅扶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他,她嘴唇微微翕动,几番开合,最后说:“我可以帮你烧火哦。”
说完这一句,屋里陷入寂静。
宁知序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应当是对她的语气感到震惊。
自打他们二人见面,还没听过她用这样温柔俏皮的声音说话。
她怎么了?
难道因为几头笋就对他献起殷勤了?
噢,不对,一定是因为那只鸡!
可是她就算想吃鸡也不至于这样跟他说话吧,那鸡又不会跑了!
宁知序没说话,苏静蘅见状急了,恢复之前没耐心的样子,拿着拐杖在地上敲敲:“我说我可以帮你烧火!你要不要我给你烧火!你不要我就出去晒太阳了!”
“要要!”
宁知序猛地回神。
他难道有另外一种选择吗?
若他说不要,她肯定会说:“不要就不要,我还不乐意帮你了!你自己烧去吧,待会儿忙不过来的时候可别来求我。”
想到这儿宁知序扯着嘴角摇头轻叹。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说其他,下一刻苏静蘅就用着他脑袋里一模一样的语调自言自语说:“这才对么,你要是说不,我以后就都不帮你了,你求我我也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