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罗倍兰已经能熟练地烫粉,炒料,就算刘淑华不在,她也能把粉店经营得井井有条,只不过会更忙一些。
罗倍兰连忙抄起了锅。
反正人也少了,罗倍兰给林瑜的码料便格外多,满满当当几乎要盛不下。
可能是罗倍兰给的码料太多太诱人,林瑜后来会经常来吃。
罗倍兰偶尔会在忙里抽空留意外头路过的人群,直到有一次看见了林瑜,那个她莫名就关注了的路人,她就在心里暗自祈祷她会进来吃碗粉。
也许真是罗倍兰的暗自祷告起了效果,那天以后林瑜几乎天天来,早上来,晚餐有时候也在这里解决。
林瑜能来她很高兴,但是有时候也忍不住想问她,你吃不腻吗?
有几次林瑜在店里碰到了几个学生,他们对她说“林老师好”。
哦,她姓林……
一次一个女生拉着凳子坐在林瑜旁边,抱歉地说今天画具忘记带了,想问她借。
哦,她是美术老师……
美术老师也需要每天这么早来学校吗,怎么和我印象里不太一样?
罗倍兰心想。
最后罗倍兰把这归咎于第一个早上给她的码料太多太实惠太诱人。
但该怎么定义两个人是怎么认识上的?罗倍兰也不大清楚。
第一次说话是在那条小巷子里,她远远走在林瑜后面,心里叫嚣着想让她注意到自己,脚下又不想走快,觉得走到她前面就看不到她了。
但那次应该不算认识——罗倍兰觉得她没看清楚自己的脸。
第一次来店里吃粉呢?
罗倍兰觉得也不算。
她倒是挺感谢那个那个缺德的洒水车司机……
想到这里,罗倍兰笑了。
“就……她找我躲了一下某个没眼力见的洒水车司机,嗯,就这样。”
“啊?”
黄誉芝小小的脸上尽是茫然,随后意识到这可能是她们之间独有的玩笑,旁人听不懂的那种。
“真羡慕你们,”黄誉芝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之前最好的朋友去山东了,很远,很难见上一面了……”
罗倍兰想起了可可。
可可离她不算很远,坐上火车,只四五个小时就能见到她。
但她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
罗倍兰伸手拍拍黄誉芝的肩膀以作安慰,黄誉芝只低落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打起干劲儿,朝罗倍兰露出一个笑。
“没事,我们还是先看看今天能捞回去些什么吧!”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今天卖剩下的只有几个脆皮泡芙和几盒提拉米苏。
带回家里的甜品大多都进了罗倍兰的嘴里——罗湖生和刘淑华的身体都算不得太好,不适合吃太甜的,大多时候只是尝一口味道。
这段时间罗倍兰把她小时候没吃够的份额都补了回来,竟然也有些吃腻了,这是罗倍兰没想到的。
比起店里的西式甜品。罗倍兰今晚,明晚以至于后天晚上都更想吃舅舅蒸的肉包子。
所以罗倍兰今天什么都没往回带。
反复询问了罗倍兰几次,黄誉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多解释了几句:“我弟弟妹妹都喜欢吃甜的,所以最近都是我拿得多……”
“那多拿点,我小时候也特别馋。”
“你家里人不喜欢吃吗?”
“嘶——我舅舅舅妈都不太能吃甜的,我再在他们面前吃也不合适吧?”
两个人都笑了。
“嗯……你舅舅不太能吃甜的话,我问问老板能不能做烤面包,很软很软,不怎么甜的那种,比较适合吃不了太多糖的人,也很好消化。”
“行啊,到时候可得好好教我。”
“嗯。”
离关门还有半个小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看样子今天也就到这儿了。
“咦?你在捣鼓啥呢?”
黄?芝一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罗倍兰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平时没有玩手机的习惯。
“嗯……罗倍兰,你有没有看到前几天的一个视频,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跳河的视频。”
“什么?”罗倍兰面上有些茫然。
“同城上有视频,你应该太忙了没有看到……就是,一个老人跳河了。”
黄?芝抿了抿唇,她真切地在因为那个视频的内容伤心,似是不愿多说。
“虽然听说后续被救上来了,但是……看着好揪心啊。”
“他……为什么跳河?”
罗倍兰心里涌起一阵不安的,惶恐的浪潮,没过了心尖。
“因为尿毒症治疗太痛苦了,不愿意再撑了。”
“大后天我休息,我已经预约了体检的号,等那天带我爸妈去看看。”
“你也要提前注意一点,早发现早治疗。当然,我的意思是……没有不好的意思。”黄誉芝慌忙补了一句。
罗倍兰勉强挂起一个笑,点点头。
十点了,蛋糕店打烊了。
“你先走吧,别让奶油化了,我留下来关电源。”
“好,麻烦你啦,拜拜!”黄誉芝提着和罗倍兰挥挥手道别,转眼间就走远了。
罗倍兰挂上打烊的牌子,进了衣帽间,她掏出手机,点开到同城的频道,搜索“跳河”,“尿毒症”的关键字眼。
一个本地报社的视频号排在第一个。
罗倍兰点进去,手指有些发颤。
视频点开的一瞬间,手机播放器里嘈杂的人声便挤满了她的整个脑海,搅得她心神不宁。
定睛一看,那个晃动的身影有些熟悉,那是……
那是黄伯伯。
他和舅舅同一个病房,她去陪罗湖生的时候,和她笑眯眯打招呼的黄伯伯。
视频报道播放完,罗倍兰的脸上已经滚满了豆大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