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娘这是没了。
我就成了个没娘的公子。
如今又没了爹,我终于连个公子都不是。
……
“……清清。”划拉我脸的指头轻轻拍起来,见我不醒他有些急,“稹清,醒醒。”
他指尖挺温和,这温和自我娘去了后多年未曾有过,我竟有些贪恋。迷糊一伸手抓住脸上的指头,那指头却竟不似娘的柔软,而是骨节分明的厚热。
这不是我娘。
我睁开眼,一室的柔光映了窗纱透入的夜色,床边是皇上正俯身皱眉看顾着我,见我醒来他终于松下口气,可抚我脸的手却也没放下。
他俊眉间沉浮薄愠,低头中唇角在我额际印了印,痛道:“国公怎又将你给打了。”
【伍陆】
我近在咫尺地看着皇上,是眼皮子疼眉骨也疼,身上腰腿肚子和脊梁骨都是疼,但看着他,我却竟觉得这一身疼得都不虚妄。
我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他,喉头哽咽了好一阵,闷声问他怎么就来了。
他被我这忽然一抱撞得嘶了口气儿,好笑道:“底下人说新来的爷进门就甩脸子,那脸子还是青的,我能不来瞧瞧?”
他这是作笑话儿闹我,可我心里脸上都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
我现在只有他了,我想。
我嘴上不说脸上一片青红,但心里是江河湖海汹涌,我不知皇上他知不知道我心里的苦楚。
我盼他能知道。
皇上听我不答话,便只轻轻拍着我后背,叫我平静些,他在,他在。
“想哭就哭出来也好些。”他情理俱在地劝我,“窝在心里你也难受。”
惯常他讲理我是不听的。
然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我眼底被他这话一勾就滚烫起来,只死死抱着他想忍得一时算一时。
他于是又拍了拍我后背,叹口气道:“清清你哭吧,不丢人。”
“我多大个人哪能不丢人,要叫外头知道了我得像个……”我哑着嗓子还想同他谑上两句,然说过一半却出不来声儿。
我终于还是哭起来,脑袋深深埋在他颈窝里。
这哭起来颇没出息。
边哭我边想,这场哭过今后爷都要好生生地过,再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