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众兄弟争不过他,并不见得就是让着他,也有可能是真的争不过。而他纵使形单影只,也必须护住足下蹴鞠。
皇上他与一众兄弟,同我与幼时一堆小辈,毕竟是不同的。
【拾柒】
皇上召我觐见为的是御史台近日几道折子。我台正司梁大夫参了沈山山他爹,足足五本。
尚书房外的廊台下,皇上等闲倚坐阑干上瞧着台底碧塘中的锦鲤。见我来了,他将手里最后些食饵抛掉,含笑问我怎么看。
清早起来我宿醉未消,吊着浮泡的眼睛认字儿都困难,能怎么看?梁大夫写这弹劾折子的时候,内里定安侯在军中擅权弄事、搅浑军政之类也没同我商量过,且他商量了我约摸也不大能懂。
这类推弹的折子实则我做侍御史的时候也写过不少,虽不是写沈山山他爹,但也都是捕风捉影之事,将朝中不少官员都得罪过。他们碍着我爹太傅大人的面子不大好开口同我争,默默忍着气由皇上扣些俸禄、停职思过一阵子,那便也过了,往后人事走动亦照常。
我觉得大约百官都挺能理解——若非碰上造反舞弊贪污克扣等大事儿,御史台实在也没别的可做,总不能指望大理寺的传案吃整年。
盯着手里折子,我头重脚轻地老实想了会儿,心觉既然是沈山山的爹,我自然当求个情,于是委婉道:“梁大夫这么一提,或然是该仔细查探查探才好定论。”
这意思放平日里皇上也能懂,便是说那折子全是瞎扯淡毫无真凭实据,根本做不得数。
然今日他却只点了周边宫差一句:“成,那就嘱梁大夫查罢。”
一惊愣神间抬起头来,我见皇上起身来冲尚书房里笑:“沈少尹,你爹也是功高老臣了,朕信此案必是个误会。可毕竟国有国法,现下御史台的意思你也听见了,倒不只是梁大夫说查,如此只得委屈你爹劳累劳累,协同乌台理清纠葛便是。”
一声“沈少尹”将我醉魂都唤裂,我这才定睛瞧见尚书房门槛儿里头还跪了个人。
京兆司的绶带别在他腰上,玉肩沉顿、身如卧松。
沈山山听完皇上垂训,恭敬叩首下去:“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