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珩攒着被子,突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飘窗外,远处的树木和建筑物即将燃尽于天际的光线中,一种无以言说的孤独感,险些将他窒息。
好在电话声突然响起,又将他从虚无的孤寂世界拉回了烟火人间。
“睡醒啦?”电话那边,傅斯年的嗓音温柔又甜蜜,“刚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猜你就是睡觉呢!”
顶着头乱发,陆景珩讷讷道:“没睡醒呢,有事快放,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等等……”傅斯年怕他一着急挂了电话,赶紧切入了正题,“你起来收拾收拾,出门记得带件外套,然后下楼,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小朋友,这天都黑了,又上哪儿去啊?”陆景珩语气不善,隐约对傅斯年一天没露面的行为表达着不满。
“带你去海边,给你过生日啊!”
“这还有一天多时间呢,你又抽什么疯?”
“所以我等不及了。”傅斯年回答的很诚恳,“我想见你,现在就想,你不下来我就上房间找你去……”
因为知道他黏人的劲儿有多厉害,陆景珩心跳都被吓漏了一拍。
“行行行,你可别乱来!老实在车里等着,我这就下去。”
——
从京城出发,驱车赶往最近的海边,最快也得3个小时。
滨海大道上,偶有车辆从对面驶来,交汇的瞬间,于黑夜中划出了道明亮的光轨。
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仿佛能嗅到海水的咸味儿,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傅斯年的话却少了许多,连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有夜色掩护,他任自己沉浸在了往事里。
他想的是,10年前如果不是父亲突然离世,即便变卖了家产,仍欠了1千多万还不上,他跟陆景珩的生活是否就不是现在的模样。
如果他爸还活着,他肯定会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陆景珩也不会为了他,早早进社会里打拼,或许跟他的同学们一样,也读到了医学博士,实现了成为主任医师的理想。
假如真的是那样,他也就不用为了那1千来万投奔他三叔了,更不会跟陆景珩分开整10年,他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等到他现在这个年纪,或许会更早一点,他会向他的爱人表白。
他会告诉陆景珩,自己是多么的爱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在真实的感情中掺杂太多的痛苦与谎言。
“哎呦,这怎么了,陪着出来了还不高兴啊?”
“没有,有你在我身边,怎么可能不高兴。”快速向心上人看去一眼,傅斯年强颜笑道,“都这么晚了还让你饿着,是我不好,等下了车,我就带你吃饭去。”
陆景珩嗤了声,态度上很是无所谓:“没事,饿不着,请吃大螃蟹就原谅你。”
傅斯年笑了:“可以,想吃什么都行,只要你高兴!”
两人说着话,车已经停在了一处海滨酒家的门口,傅斯年跟老板认识,提前就在二楼订了个靠窗的位置,一把车停稳当了,傅斯年拉着人就奔了二楼。
这顿饭一吃就过10点,如傅斯年所言,大螃蟹管够,蘸着带姜末蒜汁的调料,陆景珩觉着不比上回的香辣蟹好吃,就是其他的菜色,也比从前常去的那家小馆子差了点味道。
马马虎虎吧,还算说的过去。
一顿饭吃的差强人意,但陆景珩还是挺高兴的。
好歹也算人家费心思了,陆景珩嘴上不说,心里却感激着傅斯年对自己的关心。
白天睡够了,眼见就过了12点,陆景珩也不觉着困,伴着大海的浪涛声,两人沿着海边的栈道溜达了一路,直到靠近了停车的位置,傅斯年才紧跑了几步,献媚似的打开了后备箱。
黑灯瞎火的,后备箱的角落里,跟闹鬼似的,隐约有“呜呜呜”的声音传出来。
陆景珩指着里面的一个纸盒子,问道:“这什么东西?”
“给你的,生日礼物!”傅斯年笑眼弯弯,说着便从箱子里提溜出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哎呦呵,你可真会想辙。”陆景珩抬眼望天,紧着跟了一句,“我成天忙的要死,你给我整个狗干啥?”
嘴上说的嫌弃,可行动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只两颗“黑豆儿”冒着光的小可怜,陆景珩怕它冻着,赶紧脱了衣服,给它包进了怀里。
“你忙你的,让它陪着你玩儿就行,省我不在的时候寂寞,至于喂饭铲屎什么的,不用你操心,都交给我。”
陆景珩故意逗他:“这可是你说的!诶,我说小年,看来你还真是我资深小粉丝,连我稀罕什么样儿的狗都知道。”
话是这么说,陆景珩其实不怎么喜欢小动物。
小动物里还尤其不喜欢狗,其实偶尔逗着玩也还行,可真要为个狗费心费力,他还真没那个耐心法儿。
傅斯年送他的这只,也不过是只品相略好些的普通小泰迪,但人家是好心送自己解闷儿的,又承诺给狗伺候好了,陆景珩倒也愿意养着。
想起十多年前,他养过条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狗,好像命里注定的,让这小家伙找了自己当主人。
“嘬嘬,看着还挺顺眼,挺听话的。”
“快上车吧,夜里海边儿风大,你身子弱,别再给风呲着了。”
护着陆景珩上了车,傅斯年驾车就要往住宿的酒店方向驶去,趁发动车子的空档,他随口说了句:“到酒店还得会儿,你没事给它想个名儿吧。”
陆景珩道:“那我得好好想想,可不能草率喽!”
“小日天怎么样?”
“扯犊子,叫小日子也不能叫小日天,不嫌丢人!”
“那就小昊儿吧,多另类,多霸气!”
陆景珩只想让他住嘴:“别扯淡,名字我想好了,就叫馃箅儿!”
一听狗叫过馃箅儿,傅斯年逐渐绷紧了脸,抿着唇不说话了。
十几年前,他跟还在上大学的陆景珩捡过条流浪狗,后来看小家伙可怜巴巴的,他俩就给养了起来,直到后来傅家倒了,他和陆景珩都快吃不上饭了,才把狗送了人。
送人的那狗,名字也叫馃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