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他没在开玩笑,方清珏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锋利得像是要把他看透。
可如今的江川比五年前更深不可测,像裹着一层又一层柔软的壳,任谁都瞧不出什么。
半晌,方清珏扔下一句“有病!”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酒吧的装潢布置和当年差不多,灯光倒是比原来少了许多,没有那么群魔乱舞。他轻车熟路地往里走,在老伍对面坐下来,掏出了手机。
老伍摇着骰子:“方仔玩不玩?”
“不玩。”
“那你来干嘛?”江川走过来,坐在旁边。
他坐得不近,两个人中间还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但方清珏还是往里挪了挪,胳膊随之贴上了墙壁。
“来买单。”
老伍一听,乐了:“还是方仔爽快,来,这个也来一打。”后一句话是对服务生说的。
他们这一行人长得都很亮眼,一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过来搭讪。
秦朗谁都没理,拉着糙汉专心致志地玩骰子,江川倒是来者不拒,顺势往方清珏这边挤了挤,给人让位置。
这一挤,他和方清珏之间便完全没有了缝隙,挨得很近,几乎是肩膀抵着肩膀,胳膊贴着胳膊。
夏天,方清珏穿着T恤,江川穿的衬衫也是半袖,两个人肌肤相贴的一刹那,胳膊登时被点燃了,火苗蹭得一下窜了满身。
嘈杂的喧嚣声瞬间弱了下去,模糊到听不真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默不作声地往前挪了挪,上身微倾,胳膊肘压着膝盖,与江川错开了位置。
“喝吗?”坐在斜对面的糙汉递过来一杯用可乐调的鸡尾酒。
“他喝不了。”江川按住了杯口。
糙汉无奈地耸了耸肩,扭过头继续与秦朗摇骰子。
错落的光影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方清珏凝视着他的侧脸,猛地想起来,这人不是国内风头正盛的GP赛车手嵇野吗!
怪不得会觉得眼熟,他蓄起了胡子,穿得也有点不修边幅,若不是那张性-张-力十足的脸和玩世不恭的眼神,真的差点没认出来。
可他怎么会和江川认识?
方清珏用力捏了捏手指,心里莫名有点烦躁。他拿起桌上那杯鸡尾酒抿了一口,江川立刻攫住他的手腕,把酒杯抢了下来。
“你胃不舒服,不能喝酒。”
“你不去管你男朋友,倒是跑过来管我。”方清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想新欢旧爱雨露均沾?”
话音一落,坐在对面摇骰子的秦朗和嵇野同时看了过来,连坐在旁边和江川搭讪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气氛顿时变得非常微妙。
江川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微妙。他很轻地勾了下唇,慢悠悠道:“新欢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方清珏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眼皮却一点点地耷拉下来。他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胃也翻江倒海地兴风作浪,眼前的画面都虚得重影了。
他大爷的。
那肯定是杯假酒。
刚在心里骂完,他就瘫在沙发里失去了意识。
*
一觉醒来,方清珏第一反应是头疼,第二反应是胃难受,第三反应是有点迷茫。
眼前的屋子他很熟悉,这是陈婆生前的卧室,后来江川也在这个房间住过一段时间。
这么多年过去,这屋里一点变化都没有,连窗帘都没变,盖在身上的薄毯也是当年用惯的那一套,仿佛这个屋子随着他的离开就此尘封了起来。
可惜当年他住的不是这间房,而是朝阳的南卧,所以这里的摆设变不变都和他没关系。
但这个房间也有点属于他的记忆。
还记得两个人吵得最凶的时候,江川气得来这屋睡了一个多月,单方面和他冷战。最后方清珏受不了了,抱着枕头挤上这张不到一米五的单人床,趴在江川身上像猫似的用头蹭他的肩膀,软着嗓子说我错了。
江川没一会儿就绷不住了,把他扛回南卧翻来覆去地折腾。折腾完不出几天,两个人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再次吵得不可开交。
其实分开这几年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就算江川不提分手,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那根刺深深地扎在他们心里,不拔出来没办法好好相爱,拔出来又必然会见血,无解。
所以他不怪江川想分手,他恨的是江川为了分手而不择手段做的那些事。
方清珏轻叹一声,穿上鞋准备走人,没想到刚打开门就与站在门口,举着右手,正打算敲门的江川打了个照面。
这人一看见他,唇角就扬了起来。方清珏狐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看见你就高兴啊。”江川放下手,语气自然地说,“饭好了,你去刷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