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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下几多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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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算去,凉州监军的苦差,八成会落到华瑶头上。

华瑶接近谢云潇,只是为了打听凉州的消息。

然而,谢云潇戒心极强,极难攻克。

暮色四合,残阳斜照,谢云潇端坐树干之上。华瑶面对着他,察觉到他身上还有一股浅淡冷香,不似寻常熏香那般厚重,而是清雅沉静,若有似无。

华瑶随意道:“世家子弟入宫前,必须沐浴熏香,他们常用龙涎香、藏红花、旃檀木之类的名贵香料……不过,他们调香的本事不如你。”

“我不会调香,”谢云潇竟然回答,“我也没用过那些香料。”

华瑶半信半疑。

世家出身的公子小姐多半擅长调香,谢云潇却说他一窍不通,他是不是故意隐瞒?

华瑶解下自己腰间锦袋:“正巧,前些日子,我用药草做了一个香囊,可以安神助眠,调息定气。”

她将这只锦袋放在他的书封上。

谢云潇看着她:“你为什么要送我香囊?”

“嗯?”华瑶与他对视。

谢云潇提醒道:“你亲手做的香囊,不能随意送给别人。”

“我知道,”华瑶突然摆起公主的架子,“这是我第一次送香囊,你拒绝我,我好没面子。既然你不要,我就把它扔了。”

她攥着袋子上一根细绳,绕甩两圈,手指一松,香囊竟然飞了出去。

谢云潇抬手一抓,那只香囊落入他掌心,周围翠绿枝叶簌簌作响,华瑶趁机跳到了树下。

她的轻功十分高超,等到树影停止颤动,她早已销声匿迹了。

*

昭宁二十二年,八月上旬至九月下旬,紫霞宫外这一座树林里,华瑶和谢云潇见了几十次面,关系仍是不远不近的。

他们经常聊天,也经常下棋,谢云潇总是输给华瑶。即便华瑶有意放他一马,他从未胜过。

在华瑶看来,谢云潇并不是一个好棋手。不过,他的棋品很不错,他性情沉稳,举止端方,坦然接受他技不如人的事实。

华瑶认为,她和谢云潇算不上朋友,只比陌生人要好那么一点。

谢云潇返回凉州的前一天,华瑶坐在树上,与他寒暄:“武侯大街上有好几个兵器铺,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你要是有兴趣,我愿意一尽地主之谊,带你出宫逛逛。”

显然,这只是一句场面话。

谁会在朋友临行前一天,才向他发出邀约呢?

华瑶有意耍他,他却当真了:“你能去宫外闲逛?”

皇族年满十五岁之后,便会获得一块进出皇宫的令牌。

华瑶刚满十五岁,也才刚拿到那块牌子。她从袖中取出令牌,举到了谢云潇眼前。

谢云潇的瞳仁是琥珀色的,色泽比常人更浅一些,当空日光一照,似有玉石般的清透澄澈。

华瑶一直盯着谢云潇的双眼,她的神情如此专注,谢云潇怔了一怔,说出了实话:“我在京城两个月,从未出过宫门。”

华瑶疑惑道:“你爹的两个副将在醉仙楼摆了三天酒席,你没去吗?”

“没,”他说,“人太多,吵得慌,我嫌烦。”

华瑶早就发现了,谢云潇经常独自一人待在清雅幽静的地方。

华瑶好奇地问:“你小时候,喜不喜欢看庙会、逛灯市、去饭馆吃饭?”

谢云潇如实回答:“小时候……记不太清,没人带我去过灯市庙会,茶馆饭馆也极少去。没什么经验,谈不上喜不喜欢。”

华瑶又问:“那你每天在家干什么?”

谢云潇道:“读书练武,若是练得不好,就跪在祠堂里,反省自己近日以来的过失。”

华瑶对他有些怜悯,立刻提议道:“这不巧了吗?今晚京城有灯市,你跟着我,我带你玩。”

*

当天中午,镇国将军拜别了皇帝,经由玄武门出宫,暂住于京城驿馆,略作休整,顺便校验勘合,准备在明日启程,返回凉州。

谢云潇在京城驿馆等到了傍晚,华瑶终于姗姗来迟。

明月初升,天色皎洁,她腰间佩剑,站在小巷深处。她以锦带挽起长发,英姿飒爽,像是一个初闯江湖的少年侠客。

华瑶带来了两张薄木雕成的面具。她说:“你在人群里太出挑了,戴个面具,省得麻烦。”

少顷,他们二人戴好面具,互相审视一番,走出了幽深小巷,踏入了喧闹市井。

京城自古秀丽繁华,人烟阜盛,宝马雕车香满路,万家灯火明如昼,远比凉州兴旺发达得多。武侯大街高楼林立,商铺密集,桥上行人比肩接踵,无数灯烛倒映在河里,光影与水波交相辉映。

画舫在水上停泊,遥闻琴瑟笙歌,遍地锦绣绮罗,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富贵气象。

华瑶和谢云潇先去了兵器铺,又在茶肆里看了一场杂耍。待到曲终人散,两人兴致未减,还在街边小摊上买了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全是匠人做的精细物件,比如木雕的兵马战械、耕犁钓艇、风帆水车等等,最多不过半个巴掌大,塞进包裹里也不占地方。

谢云潇收集了好几款车马船坞。

大梁朝船舶工艺最高超的船厂都在南方各省,京城的这些木雕小船,也是依照南方船厂的模子造出来的。

谢云潇把一艘小木船放在掌中,低声道:“凉州几乎没有这般精巧的小船。”

华瑶望着那艘船,眼角余光落在他的手上,只见他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月光照耀之下,宛如冷玉一般,毫无瑕疵。

华瑶赞叹道:“很好看,原本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谢云潇自言自语:“倒也没有那么好看。”

华瑶心想,她夸的是他的手啊。

华瑶随口问:“凉州只有大船吗?”

“官府建造了许多大船,”谢云潇道,“方便水路运粮。”

华瑶离他更近:“商船多吗,胡商多吗?”

谢云潇环视四周:“远不及京城。”

几丈开外之处,有一家热闹的大酒坊。酒坊主人是个碧眼胡商,周围还有一群来自异域的美貌胡人。

华瑶朝着酒坊望了一望:“他们的眼睛都没你漂亮。”

谢云潇停下脚步。

华瑶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特意看着他说:“他们的眼睛像翡翠,你的眼睛像琥珀,我更喜欢琥珀。”

谢云潇一言不发,华瑶觉得气氛有些冷淡。为了增添意境,她念了一句诗:“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谢云潇是个奇怪的人。他已经得到了华瑶的称赞,却像是要和她较劲似的,他低声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知道你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对别人是否也像这样……”

“什么?”华瑶兴致盎然。

谢云潇只说:“长此以往,妄言妄听。”

“妄言妄听”是个典故,出自《庄子齐物论》,指的是,一个人随便讲话,另一个人随便听,谁也不认真。

华瑶一步跨到他的身前,问心无愧地抬起头,面朝着他,质问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对你认不认真?”

近旁远处人山人海,灯火辉煌,谢云潇竟然摘下了面具,毫无遮挡的目光落在华瑶的身上。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一个月,彼此试探了一个月,谢云潇时常怀疑,华瑶薄情寡性、诡计多端,但她在京城的名声极好。

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提起华瑶,往往赞不绝口,说她平易近人、风趣可爱、天真烂漫、深居简出,美貌而不自负,高贵而不骄矜,真是当今皇子公主之中最好相处的一位殿下。

谢云潇却在挑剔她的言行。

他提醒她:“你方才念的诗,‘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作者唐代李白,诗题《白头吟》。”

华瑶不甚在意:“对啊,《白头吟》写了汉武帝和陈阿娇,怎么了,你很忌讳汉武帝吗?”

路人纷纷为谢云潇驻足,他不得不重新戴上面具。

谢云潇再也不绕弯了,直接问她:“依照你的意思,我是汉武帝,你是陈阿娇?”

华瑶开怀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反过来还差不多。”

她忽然踮起脚尖,他自然低头,她就在他耳边说:“我愿意为你建一座金屋,阿娇。”

这只是一句调侃的玩笑话,没有一丝一毫真情实意,她知道,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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