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逝者去世之日起,家属一般会每七天进行一次祭奠,俗称烧七。人死后第一个七日是头七。丧家设灵座,供木主,焚香明烛,举行隆重仪式,受唁开吊。亲友除送奠仪、挽联、挽幛、花圈、香烛和纸钱外,还要到灵前上香叩拜,并劝慰丧家。
逝者去世后若遗体或骨灰还未入葬或火化,那么头七的祭拜可以继续在殡仪馆举行。
一般将仪式安排在冲煞较轻的时间段内,早上七点到九点。
因为档期,殡仪馆周日一天内要接待五位客户,并且在不同时间段,其中开丧吊唁,是最花费精力的,凌晨就要开始准备。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一只在走廊里闲逛的公鸡瞪着眼,它伸长鸡脖子,打了两声鸣,鸡鸣响起殡仪馆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这只大公鸡是馆内少有的活禽,某天从某户邻近的农户家里误闯入这里,不怕生人,还在殡葬场里悠闲踱步。来的第一天就在馆长的办公室里拉了一坨青色不明固液混合物。
馆长发现要将它逐出殡仪馆,被闻迅而来凑热闹的楚柒制止。
她说她掐指一算遇到鸡拉屎通常“吉多于凶”,她定睛一看这鸡还挺健硕,肥鸡拉屎,预示盈利。
这鸡是送来福气的鸡,让馆长把它留下。
天行有常,不干涉这只鸡的自由,任它来去。
这只鸡就成了馆里最悠闲的活物,生活每天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每天在角落里啄食工作人员偶尔扔过来的谷子,常在空旷的走廊里踱步,偶尔飞上围墙上昂首阔步。
鸡不通人情,每天呆呆傻傻地盯着在殡仪馆里过往的人类,它不知什么是生离死别,只知每隔一段时间这里就会异常热闹,它就能趁机溜进平时进不去的地方探索,吃到宴席上残留的米粒苞米以美餐一顿。
殡仪馆吊唁厅。
馆长站在门外,正在监督员工们布置灵堂。
几年前这家老民营殡葬馆由陈九章投资接手,获得许可后,改制为民企合营的殡仪馆,承揽了小镇大部分殡葬、火葬、骨灰堂、公墓、殡仪服务站等事宜。
规模逐渐扩大但陈九章仍事事亲为。
员工们陆陆续续将备好的新鲜水果、香烛、花圈搬进灵堂内。
不一会儿,他看到楚柒已穿着工作正装,神色匆匆赶到,她额上沁着细汗。
馆长扫了一眼她旁边,那个打工仔没跟着来。“一个人来的?”
“当然是我一个人,还能有谁?”楚柒故作听不懂。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裴长离,失去她灵力的庇护此刻恢复了真身。
“不跟你犟。你先看着布置灵堂,今天早上有两家同时举行,一场我让老周去主殡,另一场我去。中途流程的监督工作我交给你和小夏。这一家是头七开吊,丧属要移灵回迁,你是清楚流程的,一定要随机应变。另一家人要在馆内公墓区安葬,我让小夏负责。”
楚柒认真地点点头。
她望向这间灵堂内,白纱帐之下,中央灵位之上高挂着逝者的遗像照,正是高小志。
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比他现在年轻几岁,还留着板寸学生头,身上穿的是市区一所学校的校服,面带腼腆的微笑。
这时一直跟在楚柒身后的阴影发出一阵细微的颤动,随即淡了三分,但这变化在普通肉眼之下难以察觉。
高小志从影子中现身,他漂浮在楚柒旁边,他黯然地看着别人在为他布置的灵堂,眼中一时透着好奇一时又露出惘然,在确认了什么事实之后,几分哀伤弥漫上眼眸。
“那是我高中和同学拍的照片,我不怎么爱拍照,家人应该是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照片了。”
楚柒:“这张挺合适,抓拍得挺好看,没想到你当初会是这副阳光开朗的模样。”
“欸?那我现在是什么样了?”
楚柒认真地端详他,头发留长一截剪了当下流行的发型,但却没什么精气神;之前在青春期野蛮生长的几根短胡茬被打理干净了,却显得平庸了;老气横秋的校服换成了时尚青春的穿搭,却颓废地耸着肩;因为读书熬夜的眼下青黑变淡了,但那双眼睛再也不复照片中少年意气的神彩了。
“都变样了,像个混过社会的成年人,明明更成熟,但就是没照片上顺眼。”
“尤其是这双眼睛,变了,看不到半点活人气息。”
高小志嘴张了又张,想说什么。“你说吧。”
高小志黯淡无光的眼中隐含忧愁,但最后还是逞强地犟:“你说话有毛病,我本来就死了,当然看不到活人气。”
······
高小志坐在了横梁上,单脚悬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偶尔间带动着白纱帷幕轻轻一颤,他耷拉着眼皮地看着灵堂内正在进行的一切,他的黑白照覆上黑纱,灵位上摆放着果盘、糕点、白酒。
周万修在他的灵位前站立,正在试音话筒。
此时天才蒙蒙亮,灵堂外聚集起了一群人,高小志从横梁上倾身张望外面的人们,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真是的,死前应该跟他们说一声,简简单单把我尸体烧了,剩下的骨灰也找个大海悬崖什么的扬了就行。办这么一场葬礼要花多少钱?不知道老妈领了保险赔款没有?”
高小志已经恢复如常,一脸嫌弃地吐槽着,但他身下轻轻摇曳着的帷幕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裴长离凝成了实体,铠甲变作了一套深黑西服,扎着黑领带。他正站在高小志侧下方,暂时不能和他交流。
高小志还没见到母亲的身影,既焦虑又慌张,不知到底该怎么面对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