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文誉险些被甩下马,有些无奈:“冷静一点,不要总大惊小怪的。”
“是我大惊小怪的问题吗?”宋鹤简直要服他这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了,“是京官不好吗,干嘛把你往外边派,苏临这么远,你得去多久?!你服个软不行吗!”
沈文誉嗤笑:“不会。”
宋鹤:“…………”
不管怎么说,好友也是担心。沈文誉又解释了几句:“不过你也别担心,陛下这个意思就是让我轻拿轻放,不然也不会提拔我。”
宋鹤有些狐疑:“让你去就是轻拿轻放的意思?”
他说完这句,突然想起众人皆知的沈、裴二人之间的矛盾,登时了然。但他或多或少也从朝堂上听了些音,知道爆炸案是怎么回事,又有些面露不忍,问:“那你是真的准备……”
对他们放任不管吗?
沈文誉没有回这句话。
他与宋鹤同骑一匹马。这马据说是宋鹤花大价钱搞来的,体态矫健,通体瑕白如玉,经络隐约可见,流汗时照映得珠光溢彩。只是宋鹤似乎马术不行,在山路上行得极为颠簸。
只是苦了沈文誉,他原本就是侧身坐着,由于宋鹤的大惊小怪,差点被颠下去两回。
“就是这里了,停了。”
宋鹤依言停了马,发现沈文誉把自己带到了一片极其偏远的地方,山脉遥远,灌木低矮稀疏,偶有一两声具有穿透力的清越鸟鸣,又添荒凉。
“这是做什么,”宋鹤一头雾水,“你打算把我骗过来埋了,然后偷走我的马吗?”
“谁稀罕。”
沈文誉低着头跃下马,“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来。”
宋鹤拉住他:“老实交代,你干嘛去?这又是哪儿?”
沈文誉回眸,冲他莞尔,带着几分天真询问:“这儿是新拨的校场,我去找裴止弃,你也要来吗?”
宋鹤:“……”
宋鹤:“?”
他最好的朋友究竟是怎么做到用这样的表情说出“我去找死”几个字的?
“不行!”正义感瞬间涌上心头,宋鹤一脸大义凛然,“是我把你带过来的,我要和你一起去,要杀要剐都任他处置!”
这又是脑补了什么东西。
沈文誉敷衍道:“你别瞎凑热闹,我去去就回。”
“好吧,”宋鹤无奈作罢,声音听起来十分遗憾,“不过说到校场,我听我爹说,裴止弃三百多名族人被爆炸活埋,连陛下听着都有些不忍心了,他居然一点都没当回事,反而就要了个校场?”
“诶你说,这人是不是没心没肺啊?”
沈文誉听到这里,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朝堂上的那一眼。他与裴止弃一文一武,身处不同的队列,却依旧看清了他一瞬间紧绷的下颚线条。
所以他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你不觉得他很聪明吗?”
宋鹤一愣:“什么意思?”
沈文誉看向没心没肺的宋鹤,总算感同身受了他父亲宋明琛一回,有些愁。
“你觉得什么人擅长审时度势?陛下收了喜欢的礼却不能完成符尺霜的心愿,为此不免心虚,裴止弃占据高点,却在这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显得这般识趣而温驯,陛下肯定满意。
“天秤上一面是几百条讨厌的人命,一面是货真价实的银子,孰轻孰重不消多说。至于裴止弃,他到底痛不痛苦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什么态度。他这么快反应过来,甚至还能利用圣上这点微薄的内疚之心,顺势讨了点好,这才是难得之处。”
宋鹤听得目瞪口呆,有些茫然地抓了抓脑袋。
“啊?就这么几句话也要想这么多吗?我说你们心眼子这么多干嘛,相互之间不能真诚一点吗,多没意思啊。”
宋鹤继续发表他的高见:“我怎么感觉,可能他就是想要个校场了呢?其他人都有,他大老远被拉过来当官还不给练兵的地方,肯定不乐意吧?”
沈文誉:“……”
沈文誉很想让他骑着马一边玩去,但又觉得有这种心实在可贵。
为官沉浮,事关利益,真诚早就成了无心调侃。
也许只有朋友之间才配谈这两个字罢。
“好吧,”沈文誉不想踩着泥,低头认真分辨着路,在宋鹤的关切注视下走远了,“那我去问问他现在开心不开心。”
宋鹤:“……”
倒也不必。
.
顺着石子路往里走去,里头校场有个粗糙的形,比武台已经有些荒废了,不知是动工未遂,还是前朝留下来的东西。
边缘架着几块长高的靶子,其中有两块也许因为年纪大,中央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上面扎了几支箭,支棱着贯穿了木板。
这些箭的准心高的恐怖。更有几支箭精准将靶子红心上原有的纤细的箭杆劈成两半,深深没入其中不断。
沈文誉一眼便看见了远处架箭拉弓的裴止弃。
裴止弃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缓缓将箭搭上弦,略微偏过头,左眼微眯。微蜷的卷发散在身后,凌厉五官不加遮掩地露出来,英俊得锋芒毕露。
他什么话也没说,拉满了弓,然后一点点将箭尖对准了沈文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