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睡觉在宅子里走动,动静还如此隐蔽?
沈文誉抿了抿唇,表情沉下来,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匕首迎着月光时泛出蓝紫色,是一等一的上乘货,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赤着脚,忍着身子的强烈不适,悄然无声地靠近门。
门外的脚步声有些乱,显然没有明确的方向,在四周徘徊不久,很快靠近了这里。
沈文誉正发着烧,睫尾湿汗模糊了视线,手臂无力,只有一次必中的机会。
他不知夜访的人有何目的,不管怎样,却是实打实地动了杀心。
他屏住呼吸,侧过身子,轻轻贴在门扇后,细心听着门后动静。
脚步越来越近,近乎逼近门外,沈文誉又将匕首握紧了几分,心跳震得胸口发麻,
“吱呀——”
门扇的轻微开阖声与破风声一同响起。
沈文誉第一时间动了,手腕翻转,从阴影处自下而上显出行迹,速度之快只能捕捉到几缕残影,将刀尖往来人门面狠狠刺去!
那人一愣,反应快到可怖,先扭头避开了这致命的招,五指精准攥住沈文誉手腕,不知掐了什么穴位,沈文誉右手一麻,登时泄了力,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即使如此,那人脸颊还是被锐利的刀边蹭了道血痕。
沈文誉拧腰后仰,二话不说左手作刃,又往他脖侧劈去。
两人顷刻之间过了几招,看得出来对面已经收了力,再次被扣住手腕时,沈文誉闷哼一声,跌进一个充斥着幽冷木香的怀抱。
那被刀锋割断的发丝此时才缓缓落地。
“……”
来自遥远生理冲动生猛而霸道,光是这点触碰已经叫他全身血液逆流。
沈文誉呼吸杂乱不成章法,手指不受控地发着抖,只是一顿,又反手狠撞了上去。
裴止弃制着他,不得不开了口:“是我。”
他原以为开口后沈文誉会停手,未曾想那人几乎一个磕绊都不打,不管不顾挣脱控制,五指抓向他肩胛,还欲卸掉两块关节。
裴止弃收着力气,不想伤他但也不想挨打,本来就为难。
见状“啧”了一声,打算让他稍微吃些苦头。
也就在这时,他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沈文誉的脸。
这人无双的姿色他一直清楚,眼下却少了几分疏离冷漠,身子单薄而只着白衣,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那般狼狈,脸颊绯红如烧,扫过来的一瞥……简直水光泛艳。
裴止弃一时怔愣,等到拳风到脸上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唇角一痛。
“……”
沈文誉冷冷站远了,没揍爽,剜过去的视线带着霜。
他当然知道是裴止弃,在被碰到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但那又如何,夜半三更翻别人家门,非奸即盗,还恰巧撞上他这个状态……
沈文誉忍不住磨了磨牙,恨得不行。
沈文誉:“你轻功就是用来爬墙?那你姘.头估计还挺多,毕竟爬得还挺熟练。”
牙尖嘴利的样子倒是罕见,但这话,怎么倒像是把自己也算进了姘.头的行列。
裴止弃自知理亏,偏过头,喉结上下动了动,咳了两声才开口。
“……抱歉。”
“我下次真该在门口挂句‘裴大人与狗不得入内’,狗进来都知道是在别人屋檐下,吠都得低俩声调;裴大人到好,空手过来找人打架,力道这么重,你犯病?”沈文誉不轻不重刺了两句。
他是真气,千躲万躲没躲过裴止弃。
他现在状态非常不好,理智崩得太紧,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不知何时就断了,体温原本就低,一发起热来更是痛苦不堪,不能言说的渴求勾着他想要更多。
抚摸也好,抚摸……可是比抚摸更舒服的呢?他想到这里却是茫然了一瞬,对于生理常识的不屑一顾终于叫他在这时候吃尽了苦头。
除了触碰,还有什么可以叫他解脱?
只是忘了,裴止弃是个没眼见力的。
裴止弃见热汗衬得那人乌黑瞳孔如水洗,唇色却惨白如墙,将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轻轻试了试,被温度刺得皱了眉:“你发烧了。”
沈文誉咬破了唇尖死皮,清醒了几分。
“你到底过来干什么的?”他问。
裴止弃难得哑然,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在思考自己这段话的可信度:
“……若我说,前日锁春阁,沈大人同我…纠缠间,玉佩不小心弄掉了。我突发好心,打算趁夜将其送回,你会信吗?”
沈文誉薄唇上下一碰,原本惨白的唇色生生气红了:“滚。”
裴止弃欣然应下了这句骂,将玉佩递过去。沈文誉探手来接,只是都拿到了,裴止弃却迟迟未松手。
他就着这个姿势,带着坏意轻轻开口:“只是我好奇。”
沈文誉微愣,看过去。
裴止弃逆着光,银色月光在他周身轮廓勾了个形,浓密而上翘的睫毛在男人眼下滋养出小片阴影,眼底情绪复杂不明。
“猜猜我查出来了什么?”
“京城中行乞或是浮浪的北人,居然或多或少都受过这块玉佩主人的恩惠……文誉,你说,是不是真叫人意外?”
裴止弃一字一顿,逼他听得清楚。
他问:“如果一个人言行不一,你觉得这个人从头至尾,到底什么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