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吗?”裴止弃眉梢微挑,“毕竟初见的时候,我二人素未相识,文誉同我的距离更近呢。”
裴止弃似是歪着头回想那日情节。
他的发色微微偏棕,发尾有些卷,不小心撩过沈文誉的颈侧时,痒得沈文誉微微缩肩,好似被小虫叮咬了一下。
“话说回来,沈大人真应该去看看,那样细长的鱼尾长在人身上还真是诡异……鲛人?”裴止弃轻嗤了一声,“再荒谬也不过如此了。”
“很好,裴大人英明绝顶,在下佩服,”沈文誉敷衍了两句,他何时被这么压制过,手上用了些力气,态度也冷了下来,“再次声明我不喜接触,裴大人请自重。”
裴止弃从善如流地让开,彬彬有礼一点头,示意冒犯了。
“……”
沈文誉一刻也不想多待,擦过他的肩侧,头也不回匆匆往外走去。不知为何,他原本苍白的脸颊有些红,颜色也过于艳了,倒显得不太正常。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谢晤目瞪口呆,愣愣地看向裴止弃。
“主子,您,他,方才……”
裴止弃整个身子惬意倚在桌沿,半抱着臂,一只手指正系着什么东西,十分随意地绕在指尖转着。仔细一看,发现是个雕工精细的双鱼玉佩。
那玉佩不似凡品,透着珍珠般的光泽,质地温润,末尾缀着暗红丝穗。
谢晤:“?”
不是,这玩意哪来的?
裴止弃顺手一抛,谢晤稳当当接住,听见裴止弃吩咐他:“去查一下,京城里族人聚集的地方也都问问,看谁认得这块玉佩。”
谢晤反应过来了。
沈文誉的。
谢晤瘫着脸:“所以您刚刚在人身上赖着不动、上下其手,原来是在当扒手?”
裴止弃啧了一声,“你说话真难听。”
.
谢晤说话还能更难听,不过没敢说。
裴止弃来这里不算巧合,他自去年被调回京后一直致力于扮演骄奢淫逸的废物,像是被京城里暖熏的风吹软了骨头,忘本忘到了爪哇国。平日也避免同人结交,因此显得独来独往、不好相处。
最开始盯着他的眼睛更多,谏官们铆足了劲儿想要参他一笔,后来兴许是没东西可写,也就渐渐对裴止弃失去了兴趣。
这次的春宴据说百年难见,怎么可能不来玩玩。
谢晤叹了一口气,见主子做戏做到底,没有丝毫要离场的意思,只得自己拿着玉佩先行退下。
锁春阁里纵深曲折,雕栏画栋,橘红灯笼高挂着,照得室内亮堂无比。
只是众宾客的注意都被那伪装人鱼吸引了视线,谢晤从侧门离开的道路近乎冷清,转角处却被一个行色匆匆的侍女撞了肩。
是那侍女一时不慎撞上来的。
这种场合的侍从大都带着些低声下气的胆怯,冲撞了客人先连声道歉,这女子却一身软罗衣衫,峨髻梳就,见碰着了人,只是欠身福了一福。
“真是抱歉,还请贵人原谅则个。”
侍女神色还带着几分着急,似乎不欲停留。
谢晤摆了摆手,示意无妨,走出去几步后脚步顿住,回头见那女子已经消失在侧门尽头,才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侍女一路进了一间顶层客房,敲门时还左右顾了顾,可惜谢晤一身黑衣极好隐匿,没叫她发现什么端倪。
谢晤耳朵贴着隔扇门,听那女子急道。
“殿下,时间不多了,该回宫了,要知道您现在还在禁足期,出来太久会被……”
原来是宫里人,谢晤心道。
“灵芝,说了在外不要叫我殿下。”
被换做灵芝的女子有些歉意,忙应下,只是还执着回程:“再晚些,公公过来查,就要发现了。”
一道听不出年纪的声音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
“衿玉还是先回去吧,恰好也谈完了。只是这禁足实在麻烦,见面困难倒是其次,破坏我们的计划就不好了,衿玉平日里,还是要谨言慎行的好。”
被换做衿玉的人音色年轻,似乎因为心情不佳,语气显得有几分低沉。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要不是流云莫名发疯,我也不至于引起那位的注意。”
谢晤越听表情越凝重,眉心紧紧皱着,脑中急转起来。
虽然不知道六殿下楚珩的字,但不难猜出来此人就是楚珩。他利用锁春宴在与何人会面?口中说的又是什么计划?
对面那刻意模糊声音的第三人,又是谁?
谢晤本想着冒险等二人出来的间隙往里窥探,可惜走廊不远传来几深几浅的脚步声,酒客互相搀扶着往这个方向走来,臭骂隐约可闻。
谢晤暗骂一声,想侧身躲起来,忘记自己还新拿了一个赃物——沈文誉的玉佩。珠玉坠子随着行动发出铃铃声响,分明声响小得不能再小,却瞬间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那第三人呵道:“谁!?”
赃物碍事,主子害我!
谢晤简直服了,万千思绪飞驰而过,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回头定要把玉佩扔裴止弃脸上。
镂花的木门嘭地打开,兜头迎来阁外客人七嘴八舌的喧嚣,原本严肃的空气被搅浑,楚珩冷眼扫了一圈,门外……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