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人接得很快,说话的语气还带着诧异:“PING爹?什么事?”
“呃......我有个朋友,他的朋友这会发烧了昏迷不醒,你上次不是说你是心理医生吗,他就让我来帮忙问问这会应该怎么办?”
天杀的,多么糟糕的开头,多么拙劣的谎言。
他觉得自己脑子才是真的烧坏了,居然当着心理医生的面撒这种一眼就能被人看穿的谎言。
阮青平刚说完就后悔了,可惜这会也来不及了。
那边果然沉默了三秒,才用一种极其不确定的语气反问道:“你朋友发烧了?呸……我是说你朋友的朋友发烧了,你朋友让你跑来找心理医生干嘛?不严重的话就自己吃药啊,严重的话赶快送去医院检查病因啊。”
好在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从不盲目戳人短板。
“我朋友拜托我来找你是因为这位朋友的朋友他情况比较特殊,”这话绕得阮青平自己都嫌烦,心想反正周嘉予已经看穿了,后半句干脆也没再打哑谜,“啧,发烧的其实就是我朋友,但问题就出在他也得过你让我上次去查的那个男生的病。”
世界那么大,各种巧合也是层出不穷,无奇不有。
他赌的就是周嘉予绝对猜不到这位朋友就是他心上人的弟弟。
毕竟这实在是小概率事件。
周嘉予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出,语气里难得多了几分严肃:“你是说PTSD?你朋友刚刚又碰到了类似曾经经历过的创伤性事件?”
周嘉予果然没有往这个可能性上思考。
可惜那份病历上并没有显示夏湫当年经历的创伤性事件到底是什么,所以阮青平也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这我就不清楚了。”阮青平眯着眼,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细节,夏湫在刚开始面对那群人的时候状态似乎还没有这么差,真正的转变是从寸头在他耳边悄声说的一句话开始的。
“从反应上来看,他更像是被别人某句话给刺激到了。而且他连医院都不想去,甚至还极度抗拒......回家?”
他对夏湫的经历终究还是知之甚少,除了这些也给不了周嘉予多余的描述。
周嘉予到底还是专业人士,从阮青平的三言两语当中也可以分析出不少有效的信息:“有可能是因为话里提到了某个曾经伤害过他的关键词,导致他的身体机能下意识陷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至于不想去医院也不想回家这个事,那就分很多种情况了,最差的一种可能,那就是伤害过他的人或事情极大可能和他家有关。”
“至于发烧,你就按正常的流程先去解决,等到了明天看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如果一直没退烧的话,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把人送到医院去,懂了吗?”
阮青平听完后面不改色继续问他:“其实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谓解决发烧的正常流程,才来问你的。”
“?”
PING大佬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语出惊人,果然异于常人。
周嘉予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顿了顿才回答道:“行...你等着,我打字发给你。”
电话挂断后,阮青平便按照周嘉予发来的流程一步一步严格执行了起来。
忙上忙下忙了快半个小时,才把降温用的温毛巾敷在了人额头上,又从家里的药箱中翻出来了体温计和合适的退烧药。
好在中间夏湫醒了一小会,自己主动喝了几口温水,把退烧药吞了进去,成功解决了喂药这一大难题。
喝了药之后就一直蜷缩在被子里,眉头紧皱,似乎在被什么可怕的噩梦魇着,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而阮青平这会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偶尔换换毛巾,然后实时监测体温直到确保他退烧这两件事情。
床头上摆着的盆子里的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阮青平坐在床头边,抬手看了一眼体温计上刚刚显示出来的数字。
37.5°。
总算是回归了正常的温度。
自己捡回家的大麻烦终于解决,阮青平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一晚上也算是没有白忙活。
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熬到了凌晨三点多。
阮青平疲惫地垂着眸子,去观察床上安静躺着的人的睡颜。
明明已是深夜,他的耳边却一直回响着刚刚周嘉予分析的那番话,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有些事情哪怕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去好奇,不要去了解,可命运好像喜欢捉弄人,还是把真相推到了自己面前。
他几乎天天都在控制这一切不要往自己无法预控的方向发生,可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陷入了这漫无边际的漩涡之中。
好在夏湫此刻仍然对这些事并不知情,所以他还是可以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继续冷眼旁观,去过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
可在得知了这些之后的他真的还做得到吗?
阮青平向来理智,这会却突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几分不确定了。
他迟疑地伸出了手,抚平了夏湫眉骨上最后一丝紧锁的眉。
又如同触了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觉得不能再这么放任自己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