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做事不仔细,还是让姚太从揪出来了。”
“……?陛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
姜孚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转开眼:
“还是想看您穿红色……不,老师喜欢就好。”
……
观京城与文州的潜在勾连,鹿慈英此时恐怕正忙得焦头烂额,能进京的概率就更小。
皇帝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一再不甘心,路上始终在和帝师琢磨探讨文州加防的问题。
沈厌卿只能劝学生坐得住些,换位思考:
倘若是他们在文州,看见底下人窸窸窣窣意图不轨,要把多年好不容易从地方长官那、从皇帝那挣来的信任一把推翻了,那他们不可能坐得住。
要是这时候离开文州来到京城,被猜疑被扣住……
那就是彻底完啦。
沈少傅深知学生懂得这道理,只是关心则乱,一时不肯转过弯儿来;
因此也就只当是玩笑,随口劝劝安抚着。
德王府修得低调,只看大门,就见用料配色都内敛,用心处却在纹样。
看得出主人家有许多细腻的心思,琢磨了很多,与其他相似建筑都有所不同。
照理说,亲王也逃不过早朝,皇帝在下朝后留一下人也就是了;
知会德王,却的的确确是到府上去的。
这就不得不提到这位低调到有些不像亲王的皇亲——他根本就不上朝。
……
本朝开国以来,论及求生欲之旺盛;
杨家若是排第一,德王大概能当之无愧占一个第二名的位置。
德王的母亲出身商贾,其娘家算是先帝遇上秦家之前的赞助人;
自与先帝相识,一直本分得不能再本分。
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争,活着就行。
此种优良美德显著地影响了德王,德王自出生就有争不过兄弟们的自觉:
毕竟上面一个发妻所生,下面一群外家是开国功臣的;
这一个仁爱之名传遍天下,那一个三岁就能开口吟诗,再一个七岁即能拉开两石的弓……
幼年的德王曾经真诚地问过自己母妃:
娘,我和这群天才真是一家人吗?
母妃答他:
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正因皇子各个都有美名,先帝又不做出明确倾向,寻常人都能看出日后夺嫡必是一场血战;
德王这边则早早策划好了生存策略:
你们争吧,我先走了,我不参与。
其他皇子启蒙的时候,德王在玩泥巴;
其他皇子读书时,德王在听曲儿;
其他皇子练习骑射,德王已自己上手学上各类乐器了,走到哪里都抱着琴。
其他皇子封王开府……
德王买了个戏班子,端回自己王府里听去了。
先帝:
………………知道你没出息,但是也不用这么气自己的亲爹吧??!!
先帝一再训示,德王熟视无睹,整日过着依红偎翠醉生梦死的生活;
往王府里一缩,除了被父皇叫去挨骂,或是去艺坊里听曲儿,几乎不出门。
一句话概括:
除了吃睡,便是理乐谱。
先帝若是能意识到自己和青楼花魁是一个待遇,恐怕要气的脸都绿了。
其他皇子们咬着牙往上攀,互相比着天赋和能力,见此嫉妒得也是一阵扭曲。
嫉妒之下还要安慰自己:
他不行,他不行,这样的人以后没前途。
没前途是一码事,但刀光剑影之间,还真没人想着为难这位二哥。
不是没怀疑过他佯装无为韬光养晦,实在是去府上一看:
德王也不爱酒爱美色,而是完全沉浸在各色音律里——王府上下,无一处无乐曲,过十步便有新歌声。
靡靡之音也有,铿锵鼓乐也有,清心静神的也有;
配上开不尽的奇花异草,整个王府如同神仙环境。
一番逛下来,倒是弄的人头晕脑胀,飘飘欲仙。
若是跑得不够快,就被这张大网给捞在里头了。
羡慕啊。
羡慕完了,回去还要被自己母妃训:
你可不能学你那谁谁谁,知道吗!大年三十还在和歌伎一起编曲子!
德王攒了一身“平庸没出息”的恶名,心安理得地接着拨弦去了。
——又不是装的,他是真喜欢。
又能消去外人疑心,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样的生活,就是他父皇也难以过上。
到后来夺嫡真打起来,先帝才觉出了这样一个儿子的省心:
不声不响,也不朋党站队,朝臣更是不认识几个;
往边上一站,基本就没人管他。
昏天黑地的混战中,能少一个人,就少飙一道血。
也行,也行。
德王却开天辟地头一回作起妖来:
他要立侧妃。
皇子立妃事小,但他闹的轰轰烈烈,要接进府中当家的却是——
戏班班主,正旦柳矜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