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场的老板正在算账,看见郑渊回来了,哟了声,“这才半天就被退货了?”
郑渊给了她胸口一下,“滚。”
过了半个月,方世安才再次出现在角斗场,这次郑渊没打擂台,只是坐在下面吃花生。
方世安从二楼扔了个花生砸在郑渊头上,郑渊抬头看去,咧着嘴笑了下。
方世安做了个上来的手势,郑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生壳,迈着慵懒的步子上楼了。
“关的够久的啊主人,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郑渊靠在门框上调侃道。
方世安白她一眼,“少说风凉话。”
“怎么着,这次来是看我还在不在?”
方世安扬起下巴,“是,你要是不在,我就让人把这儿拆了。”
郑渊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一把花生,带着笑说道:“啧,那我应该躲起来的,这破地方早看它不顺眼了。”
“滚。”方世安踹她,顺手把她的花生抢了,自己剥着吃,他好奇的问:“诶我说,你怎么不上去打了。”
郑渊长叹一声,“因为我是你的奴隶啊,主人都不在,我上去打给谁看。”
“我来了,你上去打吧。”方世安眼睛一亮,立马又故意板着脸道:“别给我丢脸。”
郑渊垂眸低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行,保证不让你丢脸。”
郑渊赢得干净利落,她擦了把嘴角的血迹,抬头冲着方世安的方向得意的挑眉。
方世安撑着下巴看她,勾了勾嘴角。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当天,方世安就带着郑渊回了家,也不知道方世安是怎么劝说他娘的,回来的一路上过于平静了。
“主人,你带我去哪儿?”郑渊声音懒洋洋的,吊儿郎当的问:“不会是让我住你房间吧,虽然我是奴隶啥都卖,但是会不会太快了。”
听到这话,走在前面的方世安突然停下,耳廓陡然变红,他红着脸回头啐了她一口,恶狠狠道:“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失心疯了吧你。”
郑渊撇嘴,委屈巴巴的开口:“主人好凶,我好害怕。”
方世安眉头紧锁,似乎在克制体内的怒气,“你给我正常点。”
郑渊被方世安安排在他院子门口当看门儿的。
郑渊叹口气,顾影自怜:“从前在角斗场我好歹也是台柱子,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看门狗了。”
方世安踹她一脚,“偷着乐吧。”
郑渊摇头,“乐不出来。”
“我是你主人,我让你笑你就得笑!”方世安蛮不讲理。
“好吧,主人。”郑渊勉强呲着大牙笑了下,那模样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方世安:“……好了,你别笑了。”
郑渊给方世安看门一看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方世安走哪儿都得带上郑渊。
主要郑渊能打啊,其他公子小姐家的打手都打不过郑渊,方世安可太喜欢了,这种别人看不惯他又打不过郑渊的样子。
“郑渊,你为什么会成为奴隶啊。”
某天正午,方世安带着郑渊在膳食居吃饭,他好心好意的扔给了郑渊一个橘子。
郑渊剥皮的手一停,随即恢复正常,“生活所迫。”
“那你要不要…”
方世安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外的喧闹打断。
包房的门被推开,一队禁军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方世安,“方公子,跟我走一趟吧。”
方世安问:“为什么?”
“有人举报忠勇侯谋逆,圣上下旨请忠勇侯一家去牢里坐坐。”
谋逆?
方世安大脑瞬间空白,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娘可是先帝册封的忠勇侯,怎么可能谋逆!
方世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其中肯定有误会。”他看了眼郑渊,对禁军道:“我跟你走,但她不是我方家人,你不能抓她。”
当时带走郑渊时角斗场的老板说她的奴籍不知在哪儿去了,找到了给他送去,方世安也没放在心上,想着人在自己手上就行,领着人就走了,如今想来,却也是误打误撞的让郑渊免了一场劫难。
他被带走之前对着郑渊道:“你回角斗场等我,我出来了就来找你,你要是让我找不到,我就找人把整个角斗场拆了。”
这话跟上次一模一样,郑渊却没同之前一样嬉皮笑脸的笑,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方世安,看的方世安后颈直发凉。
方世安努力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干嘛看着我,这肯定是误会,本少爷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禁军没兴趣看她们道别,抓着人就往外走,方世安被抓的手臂生疼,挣来桎梏,跋扈的推开她们,“别碰本少爷,本少爷自己走。”
进了地牢,忠勇侯和正君已经在里面了,模样还好没有受刑,只是看着有些狼狈。
方世安被推进牢房,正君心疼的抱住他,泪眼婆娑,“我儿可受委屈了。”
“没有。”方世安声音低沉,他忍不住问忠勇侯,“娘,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谋逆?”
忠勇侯一言不发,无论方世安怎么问就是不开口。
方世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等了五天,地牢的门才再次打开,方世安往亮光的地方看了看,如今的他可以说是狼狈至极,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儿,他那里受过这种委屈。
来人穿着锦衣,一双白色缎面的靴子停在方世安的牢房面前,方世安顺着看上去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郑渊?”他不确定的叫了声,毕竟眼前的人浑身上下透露着贵气,哪里还有一丝从前的奴隶样。
郑渊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忠勇侯的脸上,她讥笑一声,“一别数年,侄女原筝问方伯母安好。”
忠勇侯这才抬眸看着她,许久没开口的声音有些嘶哑,“原来是你,你竟然没死。”
方世安听不明白郑渊的话,原筝是谁?
郑渊蹲下身体,双目直视忠勇侯的眼睛,咬牙切齿的开口:“忠勇侯可曾想到会有今日,当年若不是我原家你也当不上这忠勇侯的爵位吧,这些年坐的可安稳啊,梦里可有故人相会?”
方世安扑到郑渊面前,眦目欲裂,“是你?这一切是你干的?”
郑渊冷笑一声,“方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冤有头债有主,因果报应罢了。”
“什么意思!”方世安拍着牢门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郑渊道:“不如你问问你娘当年做了什么?我原家军怎么一生忠烈,怎么就成投敌叛国的罪人了。”
忠勇侯突然发出低笑,“是啊,原家军多么响亮的称号,响亮的震耳欲聋,响亮的连整个大箻都抖了三抖。”她双目赤红,“可是她太响亮了,江山社稷容不下她,朝廷容不下她,先皇容不下她!”
郑渊咬紧后槽牙,“原家守护的是大箻的江山,我们从未有过僭越之心!”
“谁知道呢。”忠勇侯讥笑,“又不能剖开看看。”
郑渊气红了眼,眼中泪光闪烁,她喉咙发紧的质问:“所以你护送的军需迟来了整整一个月,我们在孤城等了一个月,等来的不是支援,是自己人的弓箭。她们可能死也没想到,没死在敌人手里,死在了自己拼命守护的自己人的箭下。”
忠勇侯苦笑道:“我没办法,我只能照吩咐办事。”
郑渊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 “你会死,但是祸不及家人,我会跟圣上求情饶恕其他人。”
她看了一眼方世安,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令郎身娇体贵,怕是吃不了奴隶的苦吧,不如就送去楼里吧。”
正君听了痛哭出声,“不行。”
方世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处于失魂的状态,听到这话他才回过神,他看着郑渊,目光平静:“所以,当初你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是吗?”
郑渊毫不掩饰的点头,“是。”
方世安嗤笑一声,“原来如此。”
郑渊临走前,身后传来方世安带着恨意的声音,“郑渊,我恨死你了。”
郑渊脚步不停,“是吗?那你最好一直恨我。”
忠勇侯被砍头了,砍头当天正君撞墙自杀。方世安则成了奴隶,被丢进了奴隶市场,等着人来挑选。
“哟,这个人看着面熟,我要了。”一个娇贵的公子用手绢捂着鼻子,让身边的下人递给人牙子一块碎银。
人牙子笑嘻嘻接过钱,把方世安放了出来。
方世安自嘲一笑,原来他如今只值一两银子。
巷子外的某个角落,两道修长的人影盯着人牙子那边的情况,“喂,你说你干嘛让我把他买回去,你自己随便找个宅子把他送进去不就好了。”
郑渊看着方世安,“不行,他得一直恨我,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
“唉,我说你胆子也大,还好当今圣上贤明,不然你的下场可比他惨多了。”
“大不了就继续去角斗场当奴隶。”
“想得挺美,到时候五马分尸都是轻的,起码的剁成肉馅儿喂狗。”
一年后,方世安出门买菜,偶然路过当年的角斗场,他沉思一秒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已经被封了很久了,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他走到二楼熟悉的房间,当时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郑渊来着。
如今时过境迁,郑渊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将军。
这一年多来他成长了不少,也明白了郑渊的良苦用心,只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仇恨无法化解,哪怕他清楚的知道他娘犯下的罪孽多么深重。
但,那始终是他的母亲,血缘是斩不断的。
楼下传来动静,他朝下看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好像瞬间被拉回了那天。
“喂——”
“要不要做我的人。”
“我不做别人的走狗。”
郑渊抬头看着方世安,半晌展眉一笑,嘴唇无声说了两个字。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