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好奇,跟在后面猫腰过去,待绕过树后,看到不远处的景象时呆住。
林子底下的光照不足,树都长得不高,杂七杂八和草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矮木丛。
就在离着他们十几步远的一处矮木丛后,躺着一个男人。男人的上半身露出矮木丛,头斜在一边。何必看过去的时候,男人的眼睛正盯着她,吓了她一跳,在看清是个人时才松了口气。
何必心说心性真大,竟然在这瘴气林子里还能睡得下。她们这一路赶来,这荒山野岭里只看到一队人马。这个人估计也是那队人里的。她刚放松些警惕,再看那个人时,后背忽然起了一片冷疙瘩。
那个人的眼睛从刚才开始一直盯着她,一下都没有眨,目光呆滞,像死鱼一样。若只是这样就算了,但那个人的身体,却一耸一耸在动,但是动的却没有什么规律。如果你看过被屠夫砍的肉,大概就能理解那种感觉。
难道那个人也像砧板上的肉?那“屠夫”呢?
她顺着看向那片灌木丛,屏气凝神之后,依稀听到那边有什么响声。
宋听筠也观察到了这些。但有灌木丛遮挡,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想了想,对埋伏在另一边的陈家兄弟比了两下手势。
陈家兄弟对视了下。陈默摸出猎刀。陈言弓身站起,取出了一样东西。
何必还没看到是什么,已经先听到那边飒飒风声。陈言手腕转动,他手里的东西划出残影,在他手腕停下的瞬间,一块石头飞了出去。接着那片灌木丛后响起石头落下的声音。
石头好像砸中了什么东西,响起的声音很沉闷。声音响起的瞬间,那个人终于停下了那种无规律的动作。接着灌木丛中响起声音。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灌木丛。
陈言没有停下,挥舞手腕,听声辨位,又一块石头投掷出去。石头落在灌木丛中,又是一下闷声。
这一下算是彻底惹恼了那东西。灌木丛里传出低吼声,穿梭灌木丛的声音一下变得飞速,朝着陈言的位置狂奔过去。
陈言又抡起绳子,声音也更急促。
突然一道黑影冲出了灌木丛。
黑影冲出的瞬间,陈言手里的石头也飞了出去,正冲那东西脑门。
石头还在半空时,潜伏着的陈默就持刀跃了出去。刀刃寒光一闪,落下时已悉数没入那东西脖颈。
那东西被石头砸懵还没回过神时,已毙于陈默刀下。两人动作之默契,似乎已这样配合过不下百次。
宋听筠闪身绕到那边灌木丛后看了眼,见没有其他东西后对陈家兄弟比了个手势。
何必跟着过去,看了一眼皱了下眉。
被陈家兄弟杀死的东西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东西长着狼一样的身体,脑袋却像是老鼠一样。此外通身无毛,露着的皮肤上布满奇形怪状的红斑。
傅流云察看了一番,诧异道:“竟还存在……”
宋听筠看了眼也咦了声,道:“难道是传说中的‘?犬’?”她想了想又道:“但那不是早已灭绝?”
傅流云没有说话,又走去察看灌木丛后的那个人。
何必疑惑道:“什么是?犬?”
宋听筠道:“山海异闻里记载的一种怪物。但那本书写于两千多年前,记载的都是些神话传说里才有的事。所有人都当故事看。”她又道:“传说那种怪物鼠首犬身,食人,从首始。”她说着又怀疑起来,自言自语道:“但犬类都有毛发,这东西通体无毛,这些红斑……难道是这里特殊的环境所致?”
何必听到一半道:“可是那个人的头还……”说着指向不远处。
那边傅流云已察看完毕,起身对几人道:“你们或许应该过来看看。”
几人听了赶了过去。
何必道:“这人与之前那个人可是同伙?”
宋听筠道:“这深山里应该只有我们见过的那队人。”
何必看了看面前那个人。
那个人身子被翻过了来。他前面的样子实在不是很好看。后面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尤其后脖颈大椎穴的位置,一个黑漆漆的洞直穿进了脑袋。
何必道:“想来他们那队人应该不是很熟悉,不然怎么直接扔下两个同伴”又道:“他这伤口确实脑袋也有,难道是……”
“不是?犬。”傅流云先一步出声,道:“?犬类犬,犬类以嘴巴和爪攻击,是弄不出这种伤口的。”
接着她做了一个很肯定的结论:“致死的是别的东西,那东西很危险。”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听到一阵怪异的声音,就像青蛙吧唧了下嘴。
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尤其是那声音好像就在她们头顶树上。几人感觉像被炸雷一样惊到。
几人对视一眼。宋听筠一个手势落下时,何必傅流云便迅速避开。陈默陈言立即扑上前来,在那条“绳子”垂下来之前,先一步划刀出去。
刀贴着“绳子”劈了过去。因为“绳子”先被卷了回去。砍空的瞬间陈家兄弟看清了那是什么。
树上倒爬着一只蜥蜴一样的动物,身子像蛇,四爪像蜥蜴。刚才垂下来又卷回去的,却是它的舌头。
那东西体型有人大小,舌头两指粗细,乍一看还以为是绳子。
就是这东西杀了那个人?那它还留在这里难道是为了伏击别的猎物?
几人来不及多说话。因为那蜥蜴一样的怪物已经迅速爬下树来,就好像闪电一样,几人看清时它已朝着一边昏迷中的李长安窜去。
宋听筠似乎骂了一句,拼命冲了过去,在怪物对李长安下手前,先斩出一剑。
怪物吃了亏,避到一边。它停住不动,血红色的眼珠却快速转动着。
傅流云不知何时点燃火把,闪身到前,在怪物发起袭击前,先一步朝那怪物挥了过去。
怪物后退几步,但还是有些反应不及,被火星燎到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几乎跳了起来。
其他几人发现怪物怕火,也都点燃火把。
怪物疼地原地转了几圈,看到那边火把越来越多,俯身后退进了矮木丛里。
天色已有些暗了下来。
没过多久,周围树上响起了骚动。像风声,又像有更多的怪物在围过来。
宋听筠神色凝重道:“我们快离开这里。”这林子实在太奇怪,直觉告诉宋听筠必须尽快离开。
几人没有多说什么,背上李长安继续赶路。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黑色笼罩整片树林,即便有火把照明,还是不便赶路。宋听筠见了只好妥协,几人停下准备找地方过夜。
几人找了一圈,找到一棵方便攀爬的柏树。那树约有七八人环抱粗细,不知长了几百几千年才长到现在这样。
陈家兄弟在地上点了篝火防御野兽,商量好了轮番值夜,其他人就在树上过夜。中途李长安醒来一次,但没多久又晕了过去。
后半夜里,林子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嗥叫,林子里有时闪过几双泛着绿光的眼睛。但似乎是忌惮火光,周旋了半夜没敢上前。
天光破晓时,篝火也燃烧殆尽。
虽然说头一回坐着睡,姿势难受,但架不住困意,何必还是眯了一会。被天光亮到眼睛时她醒了过来,听到树下有什么声响,低头一看,发现竟是昨天见的那种?犬。
一只?犬将头探出草丛,正小心察看情况,瞟了树上几眼,鼻子翕动,像在察看有没有危险。
何必见了一下惊醒,这怪物是把她们当成猎物了,昨晚估计盯了一夜。
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陈家兄弟,忽然间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啸声。投石带抛掷前的声音。
声音在旁边树上,呼啸声停下的时候,一块石头穿树冠而出,准确砸在那只?犬鼻子上。然后它就跳了起来,叫声惨痛。
何必还没分清楚它是先跳的还是先叫的时,?犬已经缩回草丛,穿过草丛跑远了。
它这么一叫,其他几人也都醒了。李长安也醒了过来,精神虽未全部恢复,但身上毒已去除了大半。
陈家兄弟从对面树上跳到地上。陈默走近道:“宋姑娘,我们早些启程吧。昨夜听到不止一只嗥叫,这只可能是前哨。时间久了恐有危险。”
宋听筠听完只应了声好,招呼其他几人下来。众人简单收拾了下就出发。
行路没过多久,身后草丛飒飒声响起。什么东西快速穿过了草丛。
陈言转身就看到一只?犬冒出脑袋。他见了大喊一声:“快走!”说完转身掷出几块石头阻拦那些野兽。
这几日几乎形成下意识反应,何必听到时一把拉住傅流云,跟在陈默后边一路狂奔。跑了约有两刻钟后,两人都有些接不上力气。两人停下喘了会气,再抬头却发现前后的人都没了。
宋听筠和陈默都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比她两要好很多。两人刚才能跟着已经算是勉强。
何必环顾四周一圈。此处林子的瘴气已不像昨日那般浓重。她心说不然就刚刚那种程度的运动,自己现在狂咳嗽不说,说不准要缺氧加中毒晕过去。
傅流云恢复了力气,发现跟丢后冷静下来,察看四周一番,看到了有人脚印留下的痕迹,说了句“这边”先一步走过去。
何必紧跟了过去。方才逃命的紧张还未完全消散,她的心跳依旧急促,在逃跑时她便抓着傅流云的手,此刻还没松开。傅流云先一步过去,她自然紧跟着过去。
两人沿路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循着那些若有若无的蛛丝马迹前行。
何必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傅流云。傅流云的侧脸在斑驳的光影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的眼神坚毅且令人安心,让何必看得不觉入神。走了片刻后她忽然发现傅流云盯着前方哪处,循着视线看过去时看到了石板路。
前面草丛中隐约冒出石板一角。那石板虽然被杂草掩盖,青苔遍地,但还是能依稀辨别。再一看便看到一条石板路。石板路隐在一片绿色中,向上延伸出去。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接着便踏上石板路。既然有石板路,那岂非说明这附近有人居住过。
两人沿着石板路又爬了一刻钟。沿途一路云蒸雾绕。不久两人发现这雾竟然只是水雾,已不是山谷里那种毒瘴气。
水雾随风流淌,好像一片乳白色的汪洋。人就走在汪洋上。
两人又爬了一会儿,忽然前方流淌的雾气中隐约冒出一个巨大黑影。两人提高警惕,脚下放慢了些。山风卷着水雾,待水雾散去些后,两人终于看清那个黑影是什么,看清的瞬间只觉得震撼。
一柄巨大的断剑立在山顶,刺破长天,直指云霄。剑是石剑,断裂的一部分斜在后面。虽是断剑,但残留的部分仍高达十数米。两人站在剑下,顿觉己身之渺小。
除了震撼之外,两人找不出别的形容词。看到这柄石剑之前,宋听筠讲的那些故事都只是传说,看到这柄石剑时,那些远古的传说好像都变成了现实。
何必喃喃道:“也许千年之前,真有人得道成仙。”不然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巨剑,简直可以称作世界奇迹。
石剑下似是一个门,石板路穿过剑门,顺着山势延伸,一部分被断掉的石剑挡住,看不清楚后面延伸到哪里。
两人没再继续赶路,停下先等其他人汇合。宋听筠要找什么修仙门派,这柄石剑或许与她要找的地方有关。
傅流云转身回望,但见远山松涛林海,尽在脚下,天空澄碧,纤云不染。一路奔走的紧张感,在那一瞬间似乎消失。她也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在云海被山风吹走,看到来时山谷的时候,又忽然愣了下。
山谷望天树连成一片,与周围山里其他树林区分明显,好像环形一样围住她们脚下这座山,像是有人特意种下。她想到进山谷后看到的那些成片的毒花,路上所见那些?犬以及“蜥蜴”,都像是有人刻意所为,目的是为了阻止其他人进来。若真如此,这座山里怕是更加危险。
傅流云眉间泛起担忧,感觉到手被牵住时回过神,听到了何必喊她去石剑那边。
石剑上似乎刻了什么字。何必好奇,拉着傅流云过去。二人方才走近,忽然石剑背后闪出一道黑影,还没看清黑影是什么时两人就昏了过去。
何必醒来前先听到了咳嗽声。声音听起来像是个男人,但又有些尖锐。那个人咳嗽得很急,好像得了什么肺痨之类的大病。接着她发现被绑住了手脚时吃了一惊。
何必稳住心情后眯眼偷偷一看,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似乎是侍卫,对另一个人恭恭敬敬。另外一个黑袍遮身。咳嗽的就是那个黑袍男人。
站在黑袍男对面的侍卫低语道:“她二人也是从那山谷过来,却无中毒迹象,莫非……”
接着何必忽然听到身旁有脚步声。有人在搜傅流云的药篓。她急忙闭上眼睛。
那个人好像搜出了什么东西,搜到之后便朝黑袍男人那边赶了过去。
黑袍男抬手打断那个说话的侍卫,看向另外一个侍卫问道:“搜到了吗?”声音急切,又有些尖锐,像是在捏着嗓子说话。
先前搜东西的侍卫道:“搜到了”说着呈上一个药瓶。
何必悄悄看了眼,发现是傅流云装药丸的瓷瓶。在林子里时傅流云把一些多余的防瘴气的药物做成药丸,储存在瓷瓶里以备不时之需。
黑袍男听到搜到东西,急切接过来,但打开看了一眼后又动作迟疑了下,紧接着看了对面的侍卫一眼。
他什么也没说。但那侍卫好像知道黑袍男要说什么,恭恭敬敬取出一颗药丸,先一步服下。
黑袍男等了片刻,见侍卫没出什么事时,放心服下一颗。
三人依次服下药丸便一起走了过来。何必听到脚步声时急忙闭上眼睛。
一人问:“她二人如何处置?可是要……”
那人后面的话未说。但何必听到他恶狠狠的语气时已经猜出大半。
黑袍男道:“不必,后面不知有什么危险,先带上她们。”
他说话时倒是语气平静,但他的话,却比前面那个人说的话还让人害怕。因为前面可能出现的危险,所以暂时留她们一命,那岂不是要让她们当小白鼠去试什么机关暗器?
“弄醒她们跟上”黑袍男说完先一步离开。
这下何必再也不能装睡,她醒来时发现她们就在断剑背后。那里有很大一块位置可以藏身。不过她只看了一眼,因为那侍卫刚解开她们脚上的绳子时就催促着快走。
剑门后面有一条登山的路,一路上可以明显感觉到这里荒废很久。石阶路上杂草蔓延,等前面的人开路后,后面的人才好走一些。更有一段路上直接看不到任何石阶,雨水冲刷的山泥覆盖了原本的山路。但那三个人好像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一路上对前进方向没有任何犹豫。
何必试探着想探探话,问道:“几位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们?我们只是进山采个药而已,如何得罪你们了?”她大概猜出这些人是谁,一路上只有那么一伙人和她们目的地一样。
她这么说完,那三人看了她们一眼。接着那两个侍卫看向黑袍男,见黑袍男没说话,又各自忙开去。
虽然这解释确实有些牵强。毕竟这座山离着景云和安康都不算近,来此采药,委实有些远,何况一般人遇到那种危险山谷时大多已折返回去。但那三人像哑巴一样,何必自觉无趣,又咽不下这口气,嘟囔一句:“什么人啊”落后半步等傅流云同行。
半个多时辰后,前面开路的侍卫忽然语气惊喜。不等他说什么,后面一行人也已赶到他旁边,看到了他看到的东西。
对面山峰处,一片苍茫的绿色中,隐约透出什么建筑的屋脊,好像一条藏在绿色汪洋里的朱红长龙。
何必傅流云对视一眼,心中也有些惊讶。
那三人没有给她们留下惊讶的时间,看到那些建筑时,三人催促着加快了脚步。
她们很快到了不久前看到的那些屋脊下。那是一条修建在山峰上的长廊,顺着山峰蜿蜒,尽头处消失在另一座山头。长廊的框架虽在,但因年久失修,脚下木板变得很脆,有很多地方木板已经完全碎裂,山风从下面倒灌涌入,下面就是万丈悬崖。
何必只看了一眼就心说她才不要过去。但那三个人完全不顾她的想法,催促她们跟上去。
何必带着踩高跷的心情站了上去。何必只能催眠自己,强迫自己对走廊尽头多点好奇,尽量不去想别的事情。
走廊尽头是另一座山的山路。山路没走多远,她们就看到了那座楼。何必第一眼便看得呆住。
两边的围墙墙体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是残垣断壁,但中间那座楼却还保持着气派模样,也许因为楼身大多用了山石所建。
那座楼高约有二三十米。那座楼的气派模样让她一下想到了京城皇宫。但如果这座楼是几千年前所建,那岂非比皇宫更气派、更了不起!
黑袍男比何必更激动,看到那座楼时就准备过去,但走出半步却又停下,转身眼神示意了下另外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瞬间会意。何必还没搞明白,就被那两个男人推了出去,接着傅流云也被推了过来。何必在心里简直骂出了最难听的话。黑袍男果然把她们当小白鼠。
何必心知没得选,一狠心一咬牙,拉起傅流云的手就走了出去。她看那三个人这般谨慎,也被搞得有点在意,小心翼翼走着,但到楼下时也没见到什么危险。
其中一个侍卫迟疑了下,先一步推开那座楼的门。门只一推就开了,没有预想的阻力。侍卫转过身看了黑袍男一眼,见黑袍男没有说话,押着何必两人走了进去,但迈进去后愣在那里。
和楼的外面一样,楼里也十分宏伟。正前方一面小山一样的石屏风,屏风前一张用整块石头做的长桌,桌上放着个什么盒子。从门口走到那边少说也有三五十步。但让侍卫愣住的不是这些。
让侍卫愣住的是地上那些箭矢。金砖铺砌的地面,百年千年过去仍然保持着当初的模样。但从门口到屏风之间的地上,却几乎躺满了箭矢。箭矢覆在地上沉积的灰尘之上,虽然箭头已有锈迹,但看这副模样,这些箭矢分明是不久前才射出来的。
箭从哪里射出来?
侍卫停在门口,左右观望。他还在找机关暗器时,随后进来的黑袍男已先发现了地上一些浅浅的脚印。脚印印在沉积的灰尘上。他顺着脚印最后行走的方向看了过去。
脚印走向屏风,好像绕到了屏风后面。
黑袍男三人对视一眼,接着将何必和傅流云推了出去。
何必只好又先一步向屏风走过去。此地一片死寂,地上的箭矢昭示着这里的危险。何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迈了出去,生怕惊扰到潜藏在暗处的未知威胁。
何必目光扫过那些锈迹斑斑的箭矢,脊背不免有些发凉。但逞强的性子让她不甘示弱,即便在危机四伏的险地,也不忘找机会和傅流云打趣:“老天爷也真是眷顾我俩,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让你我做对苦命鸳鸯。”何必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更轻松,看向傅流云时眼中带着一丝俏皮,试图驱散弥漫在四周的紧张。
傅流云原本神色凝重,全神贯注地戒备四周,听到何必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无奈转身看了何必几眼。待看到何必故作坚强的模样,她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被何必这么一打断,傅流云回过神时,竟已不知不觉走到了石桌前,距离屏风仅有几步之遥。她下意识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四周,试图找出可能的危险。
一路过来四周安静得有些反常,何必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暗自思忖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左边石屏风后悄然冒出一截衣袖,那衣袖的颜色似曾相识,熟悉之感瞬间涌上心头。
还没等她细看,那截衣袖便迅速缩了回去。此时三个男人落后她们几步,故而全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细微动静。何必心中不禁嘀咕,那截衣袖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在引起她的注意。
何必心思急转,一番思索后心中有了个主意。
左边石屏风后骤然寒光一闪。何必不假思索,一把拉住傅流云打算从右边迂回绕到石屏风后。哪知却被那两个侍卫发现了意图。
那两个侍卫紧紧盯着何必二人的一举一动。左边暗器闪出的刹那,其中一个侍卫身形如电,迅速出手挡住暗器,紧接着二人如饿虎扑食般,抢先一步从左右两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住了何必和傅流云。冰冷的刀刃瞬间贴上她们的脖颈。
其中一个侍卫扯着嗓子对着屏风喊道:“住手!她们的命在我们手里”。
屏风后一道声音响起。一个女人道:“你杀便杀了,与我何干?”何必从声音听出来是宋听筠。宋听筠竟赶到了她们前面。
挟持着何必的侍卫听了,只道一声“你!……”,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黑袍男却忽然开口:“若是无关之人,为何不再动手?”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嘲讽。他又道:“若阁下还想要她二人活命,就请现身出来吧。”
屏风后的人犹豫了下,接着响起脚步声。宋听筠和李长安绕了出来。
宋听筠看了那三人几眼,视线落在黑袍男身上,先是疑惑,接着恍然道:“是你?”
黑袍男阴恻恻笑道:“没想到区区贱躯,竟能被大将军家的千金记住,倒是婢子荣幸。”
宋听筠道:“好说,本小姐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又道:“难道是三皇子派你们来的?”
黑袍男道:“那宋小姐必是四公主派来的了?”
宋听筠皱了皱眉道:“三皇子许诺你们什么了,让你们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到这里来?”
黑袍男却问道:“四公主又许诺宋小姐什么,宋小姐甘愿冒险到此?”
宋听筠见那人句句反问回来,心中有些来气,但静了一下,却道:“我啊?我当然是因为太喜欢苏若珏了,喜欢的不得了!为感情冲昏头脑,岂非常有的事?你莫非也是因为情?”
黑袍男忽然一愣,接着瞪向宋听筠。
何必瞧得奇怪,心说宋听筠这话怎么惹到黑袍男了,竟让他那么生气。
宋听筠见了却已了然。黑袍男是随三皇子一起长大的随身太监。这里的太监,入宫之前会被喂下一种毒药,服下后终身不能人事。日久相伴,难免动情,只是这种感情却无法获得认可。
黑袍男似乎想起正事,冷静下来,对着宋听筠笑道:“宋小姐这般激婢子,难道不怕婢子对这位姑娘下手?”
宋听筠也不再装了,道:“既已到了这里,你们也知道这一路上的危险,我难道会是孤身一人吗?”她看向黑袍男道:“你又怎么保证,在你的人动手前,不会被我的人先一步动手?”
黑袍男看了眼屏风。他无法确认后面还藏着多少人。他眼睛一转,看到石桌上那个盒子时有了主意。
他笑道:“宋小姐,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没必要为了一件差事丢了性命,你说呢?”说话间却暗中朝着那石桌走近几步。
宋听筠多数注意力放在两个侍卫和被他们挟持的人的身上,注意力一被分散,反倒没去注意黑袍男的小动作,等她再看向黑袍男时,却见后者一只手已经伸到了盒子上。
宋听筠见了心中一惊,脱口道:“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去动那个盒子。”
黑袍男放在盒子上方的手虚空顿住,看了宋听筠一眼,目光中透着怀疑。
宋听筠道:“方才这路上那些暗器想必你也见过。此间的主人为了保护那件东西,设置了不少机关。”
黑袍男目光中怀疑未减,又看了盒子一眼,转而一想忽对宋听筠笑道:“宋小姐,你我此行既然目的一样,此刻既已看到东西,如何忍住不拿?”又道:“不过我要多谢你,倒是提醒了我”说着抬起手,挥了下衣袖,袖子方才遮住盒子,他的手已抓在了盒盖上。宋听筠想再阻止已来不及。
黑袍男用力一抓便将盒子拿了起来,他正要去看那石盒时,大殿里却忽然响起机关声。
老旧沉闷的机关声自脚下响起,仿佛因为生锈被卡顿了两下,但紧接着却如雷似电一般迅速传到四周石壁里。
大殿里的几人听到时无不面露惊慌,众人盯着四周以防暗器时,脚下的地板却猛地打开。几人对突如其来的下坠都没有防备,意识到时已经跌落了下去。何必的惊呼声还未停时,已被重新合上的地板截断在了地下。
何必不记得坠落了多久,她昏迷了一阵,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疼痛,跌落过程中似乎擦到过好几次石壁。
何必睁开眼时发现上方很长一个通道。通道虽然不算宽,但手脚齐用也没办法攀爬。她见了心中大为失望,坐起身时发现挟持她的那个侍卫昏迷在不远处。何必急忙收了声音,在侍卫醒来前快速离开了那里。
底下一条路延伸出去。何必在身上摸出了火折子,借着火光,依稀看清了路。
那路好像羊肠,弯弯曲曲前伸,好像是很久之前就被挖出来的。但左右两边看着凹凸不平,却没有发现半点人工开凿的痕迹。大殿下面就是山体,她们应该是坠落进了山体里。如果这路不是人工开凿,难道是山体中自然形成的吗。
但山体中天然形成的应该是裂缝之类不规则的间隙,这条路形似羊肠,又不像是地壳活动形成的。
何必心里奇怪。走出大概一刻钟后,前面拐弯处忽然传来脚步声。想到可能是那个黑袍男或者另一个侍卫时,何必急忙灭了火折子。等了没多久,那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听声音那个人好像在追什么。
何必一直等到脚步声消失,确定那人走远后才亮起火折子。她往前走了一会,发现前面竟是一个三岔路口。
何必弯腰看了眼,发现脚印从其中一条路出来,走进了另一条路。她看着那条路犹豫了下,接着也走了过去。
那条路蜿蜒向下。何必猫腰下行,走出约有一炷香时间,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好像什么东西从身后快速接近。她停下仔细听了一阵,那声音杂乱却又很有秩序,简直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如果是人,那人简直得手脚并用行走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何必还在分辨那是什么声音时,忽然身后石壁中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抓住何必的肩膀,一把将她拽进石壁里。
何必简直吓了一大跳,慌张中乱摸了两下,感觉到是被拉进了一道山体裂缝里。她正准备反击时,身后一个声音先“嘘”了一声。
何必从声音听出来是傅流云,一时惊喜大过惊讶。傅流云已经吹灭了何必手里的火折子,在何必开口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傅流云刚灭掉火折子不久,那个声音便追了上来,声音近到仿佛就在眼前。
听到声音接近,何必急忙屏气凝神,盯紧缝隙入口。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从缝隙外闪了过去,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重物在地上的拖拽声。闪过去后不久便没了声音,周围安静到她感觉自己听到了傅流云的呼吸。
何必心里本来忐忑,奇怪是什么东西,但听到那个声音闪过缝隙后,也不免松了口气。她正想喊傅流云松手,但紧接着却忽然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脚步声就在缝隙入口处响起,接着那声音顺着石壁爬到了她们头顶。
何必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头顶那道声音好像没有发现她们,踌躇片刻之后就爬了出去。紧接着外面通道不远处又响起那种拖拽声和脚步声,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听到这里傅流云才完全放下心,松开了何必。何必先小心探了出去,亮起火折子看了眼,通道里空空荡荡,看不出刚才发出声音的是什么东西,她回头时看到了傅流云。
傅流云举着火折子正端详什么东西。何必凑上去时发现是一枚碎掉的玉佩。
何必问:“你认识?”
傅流云摇摇头。
何必道:“看雕饰是男子玉佩。我们一路上没发现陈家兄弟戴了玉佩。”
傅流云道:“不是我们的,那只能是他们的。这玉佩碎裂处还很新。”
何必道:“如果是那些人的,那是什么在拖着他们?”
傅流云看着那声音消失的方向沉默片刻,道:“走下去或许就知道了。”说完没再多话,先一步准备离开。
何必见了赶到傅流云前面,颇有义气道:“我前面探路,你跟在后面。我和你毕竟还是我身手更好一些。”
傅流云道:“我倒不知,你何时开始习武”
何必干笑一声道:“我知道我以前有些任性,但从现在开始,我会变得更成熟,更值得你依靠。”
傅流云看了眼何必的背影,一时间想到京城时那个护着她的人,心里一暖,没再多说什么。
那样的瑶儿确实很让人安心。
沿着羊肠路又绕了片刻,前方忽然冒出微微亮光。两人见了都为之一振,加快脚步赶了上去,走出一步后眼前豁然一亮,定睛一看,顿时却愣在了那里。
两人脚下是半块突出的山石,山石从山壁中突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小平台。再往前看,却见前面好大一个山洞。待看到山洞底下的情况时,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山洞下垒着森森白骨,从最上面的来看,有点像是中小型兽类的骨头。想到林子里那些?犬,难道这里是?犬族的乱葬岗?
何必心里说着玩笑,视线扫过去,在看到白骨堆上那个人时呆住。那个人竟是不久前挟持她的侍卫。只是看样子,那侍卫此时已没了气息。比起乱葬岗,这里倒更像另一种以?犬为食的怪兽巢穴。何必抬头时发现对面山壁的异样。
山壁上几乎爬满了那种“蜥蜴”怪物。
坏了,闯进怪物老巢了……
何必见了后退一步,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发出了声音。石头滚动的声音简直让她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她警惕盯着山壁。
直到石头停下,那些怪物都没有动静,似乎是在沉睡。
何必松一口气,与傅流云对视一眼,二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何必尽全力避免打扰到那些怪物,又看了下山洞。山洞中央立着一根擎天石柱。石柱上盘绕着蛇形装饰,蛇身比人的腰还粗,有点像盘龙柱,只是这石柱比那些殿堂用的盘龙柱大了足有十几倍。
山洞顶上恰好有一束亮光,打在石柱上。何必定睛一看,却见石柱上悬着一个木质宝盒。
她看到时不免有些奇怪,转过身准备喊傅流云去看,转身时却见傅流云身后忽然一道寒光一闪。等何必看清那是什么时,身体先大脑作出反应,一句“小心”脱口而出时,人已冲了上去。
傅流云被何必一把抱在了怀里。等她反应过来时,却见一滴血滴落在地。她的心猛地一沉,抬头看向何必。
何必咬牙忍住,将傅流云护在身后,转过身时看到了袭击她们的人,那个黑袍男。
黑袍男笑道:“幸好等到了你们,不然我怎能放心去拿宝贝。”
何必疑问:“什么宝贝?你不是已经拿到了盒子?”
“但盒子却不是装着宝贝的盒子”黑袍男面色一冷,“它只不过是块用来压机关的石头!”说着将石盒扔到了地上。
石盒里的既然不是宝贝,那真正的宝贝在哪里?何必还在疑惑,黑袍男已经用行为回答了她的疑惑。
黑袍男一跃跳下石台,朝着那个石柱飞掠过去。
身后突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何必与傅流云一惊转身,发现身后的山壁上,忽然间亮起了几双眼睛。似乎是受到伤口血气的刺激,那些怪物此时在逐渐醒过来。
傅流云眼疾手快从衣角扯下一块布,熟练地对何必手臂上的伤口做了处理。
何必看到那越来越多的怪物时心已沉了下去,她们根本无法与那么多的怪物抗衡。黑袍男刺伤她们,大概率是借她们为他引开怪物。
何必强撑着,对着傅流云却扯起一抹笑意:“我说过以后由我保护你,一会你先跑……”在那生死攸关的瞬间,何必几乎下意识做好了决定。只要她能抵挡一阵,或许就能为傅流云争取到一线生机。
谁知傅流云却忽然责问道:“你又要逞什么英雄?!”那语气里满是焦急与嗔怪,仿佛是责怪何必的莽撞,又像是害怕失去她的惶恐。
何必听了一愣,心道为什么是“又”?
傅流云包扎好伤口,全程冷着脸,看都没看何必一眼,显然是被何必刚才逞英雄的话惹恼了。
真心在意的人,又怎么肯让对方赴险自己苟活?先逞英雄离开的人,可曾想过另一个人独活于世,过的会是怎样灰暗的人生。
何必沉默片刻后,缓缓走上前,轻轻拉起傅流云的手,带着几分愧疚与坚定说道:“好啦,我又错啦。我们要走一起走,要活一起活,好不好?”
傅流云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颤,原本冰冷的神色也有了些松动。
何必见此,立刻开始撒娇模式:“那傅大夫肯原谅她的笨老婆了吗?”像极了犯了错后认错的小猫咪。
傅流云无奈叹了口气,脸上虽然还是严肃模样,语气里却带着温柔:“别胡闹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刹那,山体忽然剧烈震动,好似被一股磅礴之力狠狠撞击。紧接着,无数巨石从山顶轰然坠落。两人见状,急忙寻了一处掩体躲避。待落石稍歇,她们转头看向石柱方向时瞬间愣住。
石柱上原本的蛇形雕饰,此刻竟活了过来,正与黑袍男激烈缠斗!原来,这蛇形雕饰本就是一条蛰伏的巨蛇。黑袍男此前借助盘绕的蛇躯飞身而上,却不想惊醒了这沉睡的巨兽。
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如闪电般向黑袍男咬去。黑袍男施展轻功,身形灵动,在密不透风的攻击间灵活穿梭。久攻不下的巨蛇,被彻底激怒,攻击愈发疯狂。
黑袍男瞅准时机,在巨蛇又一次攻击落空后,借着蛇身猛地一跃,朝着石柱冲去。同时,他手中虎爪勾一甩,精准地落在宝盒之上,随后用力一拽。宝盒瞬间越过虚空,朝着他飞来,黑袍男稳稳接住。他握紧宝盒,正欲借助石柱跃下,却见下方一张血盆巨口如汹涌浪潮般直冲上来,誓要将他吞入腹中。
黑袍男大惊,急忙施展一招“白鹤亮翅”,准备掠上石柱暂避锋芒。但就在他手臂张开的瞬间,手中的盒盖竟被甩飞。等他在石柱上站稳,宝盒里的那颗丹药已掉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入了巨蛇口中。
黑袍男看了眼眉头紧皱,一狠心放弃寻药,避开巨蛇的攻击,借着石壁几个纵身跳跃准备逃离。
巨蛇见了立刻追了上去。可就在这时,它的身躯竟不受控制地砸落地面,紧接着,它像是发了疯一般,在地面上横冲直撞。
山体在剧烈的震动中摇摇欲坠,何必和傅流云只能先行躲避。半刻钟后,下方突然没了声响。可山洞中却迅速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两人正满心疑惑。不远处,巨蛇却又缓缓腾身而起。待看清眼前景象,两人彻底惊呆了。
仅仅是这短短片刻,那条巨蛇的皮肉竟已迅速腐烂,大半蛇骨裸露在外,仿佛瞬间中了剧毒,正以惊人的速度尸化。
难道那颗丹药就是传说中的不死药?
那这条蛇,难道是已经获得了不死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