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结束的晚,女孩子有个伴安全。”
蔡晓妮吃了一口面,机械地嚼着。
“我看李雅和你年纪差不多,你可以问问她,都是同事嘛。”
提到李雅,蔡晓妮流转眼波,于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
这顿饭钱是蔡晓妮坚持要付的。
于仁顺便告诉她芜市商场有一家“幸福”餐厅的凉拌鸡丝面更好吃。
休息日下午六点,李雅站在齐家街公交站等蔡晓妮。
昨天被邀请看演出时,李雅是震惊的,比起作坊里的其他人,她与蔡晓妮说的话是多一点,但决称不上亲近,更达不到私下往来的程度。可要问她为什么没有拒绝,大概是蔡晓妮询问时的小心翼翼和胆怯吧,而且她听说票是于叔给的。
芜市商场距离齐家街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中间还要在名叫菜地街的一站倒一趟公交。
蔡晓妮到的同时公交车也来了,四十分钟之后到达菜地街,到达换乘车站需要步行五分钟。
李雅看着手机导航,蔡晓妮与她并肩走着,路过一条小巷口的时候听见一个男人的喊声,“滚!”两人本能地停下脚步斜着身子抻着脖子往巷口里望了一眼,一个女人正拉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说些什么,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李雅以为是夫妻吵架,正准备走,蔡晓妮惊慌的看着她,告诉她好像是陈姨。
陈姨是在作坊工作的陈梅,今年52岁,平日里沉默寡言几乎不与任何人交谈。
李雅仔细一看,还真是陈梅,穿着一身花连衣裙,平日见她时都是素色短袖运动裤,亏得蔡晓妮认得出来。
认出是陈梅,李雅仍旧以为是夫妻吵架,拉着蔡晓妮说快点走,她怕陈梅看见她俩反而尴尬。步子刚迈开,“啪”清脆响亮的一声打碎小巷的寂静,传进她俩的耳朵里。
陈梅被男人扇倒在地,一只手杵地一只手仍死死拽着男人的小臂不放。男人六十上下,地中海啤酒肚,一副老相但身材高大,瘦小的陈梅好似他身上一件甩不掉的挂饰。他怒视陈梅,另一只胳膊高高举起松弛的皮肤摇摇晃晃仿佛一面提前庆祝胜利的旗子。
“你报警。”
李雅在男人打到陈梅身上之前冲进小巷,高喊警察来了。
两个人同时看向李雅,陈梅红肿着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也青一阵紫一阵。
男人感到陈梅手下力气松懈,甩开手就要跑。
陈梅意识到并没有警察,立刻起身扑过去拽住男人的胳膊,说他不能走,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手上,像在拽一根救命稻草。
男人看李雅在这里,没再动手,叹口气不耐烦地说:“你松开你松开,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
陈梅点点头,手上却不肯松开半分力。
男人看看李雅给陈梅使了一个眼色。
陈梅咧着嘴笑笑,“李雅,让你看笑话了,我没事了,你走吧。”
李雅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后赶过来的蔡晓妮也一脸懵的站在她身边。
就在两个人正要丢下李雅走的时候警察来了。
两人看到警察拔腿就要跑,无奈陈梅跑的时候也不肯松开手,两人推推搡搡一个也没走了。
小巷里虽无旁人,临街楼里的居民却都趴在自家窗户上看热闹,少不了拿出手机录像的。
李雅跟在民警后面拉长手腕处的衣袖挡在脸庞,低着头,仿佛做错事情的是她。
公安局。
经过民警仔细的盘问,陈梅和那个男人并不是夫妻,男人是嫖客。事前付了一部分钱,事后的想要抵赖不给,两人因此产生口角。
念在陈梅是初犯而且有苦衷,缴了罚款就可以离开。
陈梅没有钱,一分钱也没有,如果不是急需钱的话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陈梅想要打电话给丈夫,可他早就和别的女人过上日子了,怎么会管。想要打电话给儿子,可就是他急着用钱,她才会出此下策,再没有其他人了,“警察,要不让我蹲监狱吧。那里说不能热闹些,也不用再辛苦做一个好人。”她声音凄凉。
最后,陈梅接受了李雅和蔡晓妮替她交的罚金,但是拒绝了她俩送她回去的好意。
“放心,我还要还你俩钱呢。”
李雅从她红肿的脸上看到了倔强,和她不顾一切拽住那个男人胳膊的时候一样的倔强。
离开公安局,神情恍惚地走出好一段距离,李雅和蔡晓妮才想起来原本出门是看演出的。一看手机八点四十六,坐车过去还能看半场,可突然遇见这种事,两个人谁也没提继续看演出的事,哪有那个心思,于是各回各家。
来这里将近一年,李雅从未这么晚回过家,小区里的路灯像分散的萤火,星星点点,周围寂静无声,她慢慢地走着,盛夏的熏风拂过她的发丝,皮肤好像也拂过她的心,心渐渐变得熨帖,偶尔抬起头看到一颗星星孤独的挂在头顶上,想到其他的星光已经被城市的灯火所吞噬,它还那样闪亮,发着自己的光,李雅是羡慕的。
“才回来呀。”
李雅下了一跳,借着昏暗的灯光望过去是孙淑琴。
她脱口而出,“孙姨,出去呀。”
“这么晚了不出去。”孙淑琴双臂前后摆动,“晚饭吃多了出来逛逛消化消化。”
“那您溜达吧,我先走了。”
李雅走向没几步远的单元门,开门时忍不住侧头瞥一眼,孙淑琴站在原地,黑暗中像根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