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留下吧。
他想这么说,滚动的喉结却又将话咽回去。
转而提起两人矛盾所在:“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至少先迈出第一步,先向你哥坦白,你认为呢?”
最亲近的人,不要欺骗,这是沈冽在医院看过无数生死离别后的心底原则。
别人怎么想他不管,但他觉得陆尘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希望死也要死得明白的人,是愿意面对丑恶真相,不愿沉浸梦幻泡沫里的人。
陆染站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再想想,我先下去了。”
说完,逃也似的抓了包推门就闪,关门前顿了一顿,又把脑袋探进来,说了声:“晚安。”
沈冽看着关上的门,一声叹息,又瞥见被落在斗柜上的白色围巾,摇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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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璨世集团各个部门都忙活起来,陆染被顾景徊抓壮丁似的抓到了公司,塞给人力部门当劳动力。
当然,除了部门老大,没人知道她是顾景徊安排的。
虽然年底进新人有点奇怪,但正好又碰上招聘团队有个回家休产假的,陆染的出现便显得没那么突兀。
上班后,陆染开始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又是开会,又要帮着做来年招聘计划,招聘方案,招聘预算,写PPT,改PPT,晚上加完班回家还要写稿改稿,给小叶子一个交代。
晚上下班她骑着自己的粉色小电驴回家,眼看街上都开始挂上各种红红火火的挂饰预备过年,她却感叹自己怎么忙得跟条狗似的。
都怪顾景徊,万恶资本家!
公司只有一个人知道陆染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一个普通小职员,那人就是蒋珊。
陆染偶尔碰见她会聊两句,但对方跟在总裁身边更是忙得昏天黑地,说两句话的功夫都跟放炮似的争分夺秒。
所以这天在茶水间碰到蒋珊,见她正盯着手冲咖啡壶发呆,陆染便有些惊讶。
她走过去,轻拍了下她肩,对方回过神来,擦去脸上泪痕。
见女孩在哭,陆染更是一惊,忙问她怎么了。
蒋珊叹口气,跟她说了近况。
她因为彩礼的事跟男友吵架导致这几天心情不好,工作上又被领导骂了觉得委屈,今天还当场顶了两句嘴。
“顶嘴?你说什么了?”陆染问。
蒋珊说:“早上有份文件,我按小笔记本上的处理方法来处理的,结果被顾总说了一通,我气不过就说为什么裴裴姐这么做没有问题,我做就是错的,然后顾总就骂是不是这些日子给我脸了,让我滚出他办公室。”
蒋珊说着又开始掉泪。
陆染赶忙拿纸给她,安慰几句后,提出一个忠告:“以后,任何情况下,不要在景徊哥面前提裴裴姐了。”
“为什么?”蒋珊问,“我听他们说,裴裴姐当时工作做得特别好,顾总很喜欢她的。”
就是因为喜欢啊!
陆染想了想,说:“我知道一点内幕,裴裴姐走的时候跟景徊哥闹得不是很愉快,所以以后不要再提她了。当然他们闹得不愉快这事儿你不用宣扬,自己知道就好。”
蒋珊点点头,说知道了。
她看看冲好的咖啡,又问陆染这会儿忙不忙,能不能帮她把咖啡送到总裁办公室,现在实在不想进去。
陆染点点头,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陆染端着咖啡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喊进,于是推门进去。
顾景徊正在看一份文件,眼也没抬,说:“叫市场部林总过来一趟,我看他是急着要回家过年,合同拟得这么草率。”
陆染顿了顿,回答:“好的。”
把咖啡放他手边。
顾景徊听到声音不对,抬头,笑道:“怎么是你?小蒋呢?”
陆染心道你不是把人给骂了吗,还问我。
“她说这会儿有点忙,让我帮忙送杯咖啡进来。”陆染说。
顾景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哂笑:“她忙什么,忙着哭呢吧。”
陆染;“……”
“你们部门最近也很忙吧?我看你总加班,挺晚才离开。”顾景徊又道。
陆染点点头,心说你个当老板的还不清楚吗,明明都是你给的压力。
顾景徊笑说:“认真学点东西也不错,可别回去跟妈他们告我状,说哥哥压榨你。”
“那不会的,我也是顾家人,给自己家干活儿,不累。”陆染笑。
“你老公最近也很忙吧?”顾景徊又道。
“……对,医院嘛,就没有闲着的时候。”陆染说。
“两人都忙,是不是见面就少了?”顾景徊端出哥哥姿态来,“再忙,夫妻之间也要多交流多沟通才行,我可是见过不少因为工作太忙而分崩离析的家庭,不希望这种事在你们身上发生,沈冽这人我还是比较欣赏的。”
尤其是在另一位妹夫的对比下。
陆染只是点头,没说别的。
顾景徊又拿了另一本文件来翻,看似十分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诗文姐最近约过你吗?”
就知道会问诗文姐,陆染说:“通过几次电话,她没在这儿,我又忙,想约也约不上。”
“没在这儿?”顾景徊抬头,眉心一锁,“什么意思?”
“诗文姐自驾去啦,最近应该在威海看雪。”
陆染说完,后知后觉是不是不应该暴露裴诗文的行踪给顾景徊。
算了,诗文姐也没嘱咐她不能说,应该没什么关系。
顾景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陆染便说那没什么事她先回去忙了,又问要不要把林总叫来。
顾景徊道:“你转告小蒋,让她去办。被骂两句就罢工了哪能行,每一分每一秒的工资我都是照给不误,又没扣她的,叫她别躲起来偷懒。她不是那么崇拜上一任助理裴裴姐吗,告诉她,裴裴被我骂从来不哭也不罢工。”
陆染:“您还骂过诗文姐呢?”
“骂过,”顾景徊说完,笑了下,“骂完她,反而被她骂得更狠,她那张嘴,温柔刀,杀人不见血。”
他有次也让裴诗文滚出办公室,裴诗文反而还坐下了,四两拨千斤道:“顾景徊,别总喊人滚,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坐下好好说。”
于是乎他生了一阵闷气,听话地坐下了。
想到那会儿,顾景徊嘴角那抹笑十分苦涩。
再抬眼时,连妹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注意。
看了一会儿文件,又跟市场部林总聊完工作,顾景徊摸来手机,给那女人打电话。
“什么事?”那边接起来,张口就是冷冷淡淡的三个字丢过来。
顾景徊:“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那头沉默,他预判这女人要挂电话了,赶紧喊住:“别挂,有正经事儿问你。”
裴诗文:“说吧。”
顾景徊把椅子转向窗外,他记得威海应该在璨城东边,而他的办公室望出去正好是东。
他起身,慢慢踱步到这间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视野无限开阔,他却恨自己不是千里眼,望不到威海去。
顾老板只能一手插兜,退后两步,无力靠在沙发背上,锁眉问:“威海的雪,比璨城的好看吗?”
这女人,怎么可以一声不吭跑去离他那么远的地方,下个破雪又有什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