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圣美撑额,沉默半晌,才道:“事到如今,这根本不是长痛短痛和还钱的事,你不知道,这里面还牵涉很多事情……算了,你等我一会儿。”
她离开办公室,在走廊角落拨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听完这个情况,说两分钟后给她回过来。
这两分钟里,罗圣美靠墙抽完一支烟,之后又不住地咳嗽,接通电话时还停不下来。
电话那头的人等她止住咳嗽才开口,问她怎么了。
她哑声说没事,小感冒。
那边的人这才又继续说。
听完,罗圣美收起手机,转身回办公室。
陆染像被抽了魂一样,塌着肩,垂着头,在椅子里佝偻着,像只吓坏的小鹌鹑。
罗圣美关上办公室门,走过去,用手背打了下她的脸,因为加了点力道,有点疼,陆染整个人像醒过来一般坐直了,惊恐望着她。
罗圣美皱眉,把人拉起来,拽到穿衣镜前,“你看看你,这副模样是死了亲爹还是亲妈,你在慌什么?绝望个什么劲儿?”
“……”陆染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眼泪哗啦哗啦地流。
罗圣美对着镜子里的陆染讲:“我告诉你,如果你一旦坦白是我女儿顾菲菲替身这件事,后果绝不是你道歉顾家原谅这么简单,顾家不会放过你,尤其顾景徊,他一定会把你、我、还有你爹陆华明一起以诈骗罪送进监狱,如果你不介意到时候跟我当狱友,就尽管去。”
陆染愣住,颤颤巍巍道:“可沈冽……”
“只要你不松口,我就能想办法应付,明白吗?”
说完,罗圣美又把陆染翻过来,看着女孩儿眼睛道:“一切的一切,都等顾老太太立完遗嘱后再说,到时你把你得到的那一份拱手让给顾景徊,顾景徊心情一好,那时候你想解脱你想坦白,他也许会放你一马,只要顾景徊愿意放你,顾家就不会有人为难你,听明白了吗?”
良久,陆染轻点了两下头。
她不想去坐牢,更不想连累罗圣美和陆华明为这事担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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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染还是回到鲲栖公馆,因为没有别处可去。
还好沈冽不在,也许是值夜班,也许只是因为不想见到她。
她还没想好同一屋檐下要怎么面对,家里没人,心里倒有一丝庆幸。
然而这之后持续三四天,沈冽都没个人影,这样看来,男人不着家的理由就很明显了,单纯不想看见她而已。
陆染在这偌大的房子里,一个人晃来晃去,眼泪都要流尽了。
吃饭哭、写稿哭、在露台给花浇水哭、独自在沙发上干坐一夜,便哭一夜……
这天,她躺在沙发上,又一次睁眼到凌晨,忽然觉得自己鸠占鹊巢,应该把房子还给人家。
看,因为她,人家沈医生有家都不能回,她却觍着张大脸,在这屋里哭来哭去,还怪委屈呢。
陆染起身,去洗澡,之后简单收拾了点东西,离开。
她决定先回顾家待几天,既然决定要骗下去,至少在这些日子里,多尽一些孝心,也能缓解自己的内疚。
那天接近傍晚,顾景徊回来,陆染本就怕他,这回更有些心虚,远远笑了下,没上前去。
这天天气暖和,她正和上官凤在家里露天网球场打网球,顾景徊过来跟上官凤打招呼。
在他身后还跟着个穿一套职业装的女孩儿,看起来像是新找的助理。
顾景徊嘴里抹蜜似的夸赞亲妈球技见涨,接球姿势舒展漂亮云云。
上官凤问他要不要也来挥两拍子,顾景徊便脱了大衣和外套递给身后女孩儿,接过陆染的拍子,陪上官凤打几球。
纵然穿着衬衣西裤,有点限制发挥,依然难掩男人高超球技本色,发球接球游刃有余,身姿漂亮帅气。
陆染旁观两人打球,偶尔叫好,又时不时打量一眼顾景徊的新助理。
太像了,身形背影都太像了,只是眉眼输诗文姐一大截,不过胜在青春洋溢,天真单纯,一看就是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尽管很年轻,眼里却是有活儿的人,这头领导刚入场,她已经在现场找到瓶装水,并拿在手里,只等男人打完球一招手就送过去。
上官凤和陆染玩儿一下午球,体力早不支了,打了几拍,见这混蛋儿子又没有一点想让着自己的意思,说着不打了不打了,跟你打真没意思,然后走到女儿身边撒娇。
“看你哥这人,跟我打还那么认真,一点不知道尊老爱幼。”上官凤一边喝水一边数落。
顾景徊接了助理的水,也走过来,笑道:“我这叫尊重球场,尊重对手,你看我什么时候给人放过水?”
上官凤不理他,只跟陆染说:“可你哥就是打不过诗文,诗文又打不过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顾景徊目光投向远处,喝完水,不咸不淡地开口:“她那是在让着您。”
“那你是怎么回事?”上官凤笑道,“刚有人还说自己没放过水来着,难不成是真的打不过诗文,还是心甘情愿当人手下败将,讨人欢心呢?”
顾景徊收回视线,放下水,“我去找爸了。”
没有做任何辩驳。
上官凤说去吧,等儿子走远,回头才又跟陆染偷笑:“你看,你哥的新助理,那背影是不是很像诗文?”
陆染还以为自己观察力惊人,原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她不禁感慨,顾景徊啊顾景徊,真是自作孽哦。
转念一想,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自作孽,于是往桌子一趴,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