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夫人低估了老夫人与许言栀对这场宴会的重视程度,张嬷嬷刚吩咐下去,就有人立马禀报给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如常招呼宾客,间隙时小声吩咐道,“她既然这么想要插手宴会,那就随她去吧,豫南王妃性格直率,最是怕冷,也去上一碗姜汤!”锦音温声称是,离开前深深看了眼王夫人的方向,目光满是冷意。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之时,突然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啊!!!!我的脸!!!”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豫南王妃脸上起了成片的疙瘩,此时正惊慌不已地用帕子捂住脸,旁边的人见状急忙命人去请大夫,豫南王妃晕倒前掏出腰牌,厉声吩咐人去宫中请太医,外面寻常大夫她信不过。
豫南王妃自小有个毛病便是不能碰姜,一旦碰到脸上会起红疹子,极为难看。豫南王妃为此寻遍天下名医也没有治好。但凡有点底蕴的家族都应知道,偏偏豫南王妃曾有一女,自幼于战火中走丢,由于疲于寻找孩子,所以豫南王妃鲜少参加宴会,又过去十数年,这事早已被众人忘却。
然而就在半年前那孩子被人从乞丐窝里找到,经过半年的培养,豫南王妃这才带着孩子开始出来走动,今日便是头一回参加宴会。
张嬷嬷特意亲自端着姜汤送给昌远伯夫人赔罪,路过豫南王妃时却不想脚下一疼,姜汤尽数撒在豫南王妃身上。
老夫人知道后急忙赶过去,命人将豫南王妃请到后院去更换衣物,又唤了府医前去诊治。处理完后才厉声责问道,“我已吩咐过今日宴会一律不准用姜,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阳奉阴违!”
张嬷嬷跪倒在地身子不自觉颤抖,辩解道“奴才是想端去给昌远伯夫人的,刚才不知怎么脚下一疼,摔倒在那里…”
话音未落,一个内搭绛红色软银清珞百褶裙,外穿镂金百蝶穿花云袄的小姑娘上前,她脖子上戴着金坠玛瑙黑晶璎珞,华贵无比,一双眼睛更是清澈透亮,此时娇艳的脸蛋上却满是怒意。
王夫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锦音请了过去,刚到便听到一道骄蛮的声音响起。
“你家倒是仆随正主一脉相承了,你家夫人前脚不知怎么晕倒连累孩子早产体弱,如今你一个老货也不知怎的摔倒,害我母妃受伤,我今日算是开眼了!”
她在乞丐窝长大,乞丐窝可不讲究那些场面话,你越软弱,越好说话,就越容易被人欺负!受伤的是她娘,她不想跟任何人讲情面。
自回府后多少人明里暗里笑她,笑就笑呗。她娘心疼她,让他爹为她请封上阳郡主,即使那些人在背后笑她不知礼数,见了面不还是要给她行礼请安,被人说两句笑两声又不耽误她吃饭睡觉。
这些人里面甚至包括她的亲生父亲豫南王,一直压着不让她出门怕丢他的脸,这些时日母亲一直陪在她身边,把那些晦涩难懂的规矩揉开了掰碎了一点点教给她。
豫南王妃是上阳郡主唯一的逆鳞,骂她可以,骂她母妃不行,更别提如今受了伤。上阳郡主现在恨不得手撕了这对主仆。
一来便被上阳郡主指着鼻子骂,大夫人眼前便止不住地发黑,再注意到周围人嘲讽的目光后,直接承受不住晕倒在地。
上阳郡主见状不屑道,“切,又晕,我这个苦主还没晕呢,你一个罪魁祸首不知怎么有脸晕倒的,自己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剩下的烂摊子还不是要萧老夫人收拾,还真是尽孝啊!”
见王夫人晕倒不似作假,面色白得吓人,上阳郡主又猛地后退一步,“我可没碰她一根指头啊,她腹中孩子若出了事可不能怪在我头上!”见众人也目露诧异,上阳郡主略略定下心神。
不由吐槽道,“身子骨这么弱还出门,碰瓷呢?”
她不笨,母妃与这王大夫人往日并无恩怨,今日只怕是受了无妄之灾,对方显然就是在利用她母妃对付王夫人,她生气的是王夫人蠢笨连累母妃受苦!
老夫人没想到上阳郡主会是如此性格,抬手示意婆子上前将王氏带走安置,然后才开口道,“我府上有位府医,最善此道,太医还需些许时间才能赶来,不妨让府上的府医先瞧瞧?也好让老身聊表歉意!”
母妃脸上的疹子她瞧过了,用上药不会留下疤痕,思来想去上阳郡主还是点了点头,命嬷嬷好生扶着豫南王妃往屋内走去,离开时上阳郡主深深地看了眼萧老夫人与许言栀。她是没有证据,但她不是蠢,此时事发蹊跷,谁做的她不敢贸然下定夺,但她知道谁是这个事件利益的既得者,离开前上阳郡主心中暗恨最好别让她找到证据。
等人走后老夫人三言两语安抚好众宾客,才向安置豫南王妃的院子走去,任劳任怨地处理剩下的事。
“萧老夫人还真是和善,这样都能放下身段来!”上阳郡主看着老夫人忙前忙后就忍不住出言讥讽,却不想抬眸便对上老夫人那双平静的眸子,面对她的讥讽,老夫人神色如常,甚至还给她斟茶。
“今日可是有被吓到?”老夫人柔声询问道。
摸不清萧老夫人心里想的什么,上阳郡主犹豫片刻在老夫人面前的位子上落座,仰着脖子,冷声呛道,“老夫人若真担心,应该避免这些意外才是,事后诸葛亮都会!”
“可事已发生,谁也不能让时间逆转!”见上阳郡主喝了茶,老夫人又将手边的茶点推了过去,“尝尝吧,味道不错,我瞧着宴会上你没怎么动筷。”
“观察的还挺仔细!”上阳郡主轻哼一声,倒是没有拒绝。今日是她头一遭参加宴会,虽在家时母妃陪她已演练过多回,仍免不了紧张,为了防止出错,她甚至没有离开过母妃半步,用餐时尽可能少动筷,多留心其他人在做什么、说什么、吃什么。
等上阳郡主吃饱喝足后,老夫人还是那副笑意温柔的模样,看得上阳郡主脸都红了,不禁回想自己方才礼仪方面可有出错?
“郡主的礼仪很好!”见上阳郡主慢慢脸红,老夫人主动开口解释道,“老身就是瞧着郡主像极了一位故人!”
此话一出,上阳郡主抬头茫然地望着老夫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谁啊,我母妃年轻时候的样子吗?”她能被寻回来就是因为这张脸像极了母妃年轻的样子。
“确实是像极了!”老夫人没有反驳,又道“我想,若时间能逆流,王妃最想的不是回到今日宴会开始之前,而是郡主六岁走丢的时候!”
“你不要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们!”上阳郡主张牙舞爪的样子都像极了当年的栀娘,也是这么灵动的性子。
老夫人眼里满是怀念,半晌才道,“郡主想多了,不是你原谅我们,而是琅琊王氏会不会放过我们!”老夫人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出来参加宴会,母妃特意将朝中局势大致讲给她听,就为了防止她冲撞了贵人。方才是她关心则乱,如今冷静下来心中也是懊悔不已,王夫人腹中的孩子可是萧、王两族的嫡亲血脉,若是出了事,只怕整个豫南王府填进去都不够。
所以她方才无凭无据就开口讥讽萧老夫人,趁着事情还未明朗,把萧老夫人拉下水搅浑才好。
见小姑娘的脸都快皱成包子了,老夫人这才发善心放过了她,“好了进去吧,你母妃该醒了!”她就是一时兴起想吓吓她而已。
看着小姑娘耷拉着脑袋进屋,老夫人笑着摇头。看,做乞丐的时候生活困顿却能无拘无束,如今做了郡主,虽说生活富足,却处处由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