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深裹了张薄被单蜷在床上,据说相关心理报道说这是最有安全感的睡姿,但他的心却定不下来。
一闭眼,四周都空荡荡的,周身虚无,什么都没有。
耳边充斥着女人的哭声。
那些她不在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想过,期待过他们重逢的样子,可这一天到了眼前,他又觉得那么可笑。
多久了?……
走了,为什么要回来?
他被惊得猛然睁开眼,下意识抓住了躺在外侧的人的手腕。
陈闻也没睡着,翻了个身来和他对视,语气中带了点慵懒,问:“怎么了?”
他的眸子在夜中有点亮,睫毛覆在上方,季深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心一点点被抚静,恍过神来才淡淡回道:“我睡不着。”
他扣着陈闻的手松开,半响过后才低声道:“她是我妈。”
“嗯,”陈闻反扣着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倒像是牵,他的语气比平时温柔不少:“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
床不大,他和陈闻挨得近,陈闻的气息萦绕着他,季深觉得很安心,听了这句话后的眼睛后知后觉的有些发酸。
这些破事他除了李驰没再和别人提过,和李驰提也是不知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还小,李驰也还小,安慰的话只有一句“去他妈的”。
季深忍了下眼泪,看着天花板,他不想在陈闻面前哭,继续说:“生活是个意外,所以……”
陈闻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把他剩下的话堵在咽喉。
所以什么?
所以我四岁那年她扔下了我?
所以她走的时候连一个回头都没留给我?
他掩抑不住的眼泪顺着陈闻掌心的纹路滑落,他听见身边的人低哄着。
“所以你是你。”
所以你是你,只是你,你是自由的。
等季深熟睡后陈闻出门买了包烟。
陈闻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他看着月亮缓缓吐出一口雾,有点呛,可能是不适应的缘故。
这块的居民楼很老旧,墙体灰得发黄,和谕宁那边的很像。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记忆太深。忘不了。
他不愿意回谕宁,大梧镇不会给他带来那伤痛,但他对大梧镇没什么感觉,日子随心地过,也没什么印象。藏在心里的那些事已经蒙尘太久了,久到回想时已经记不清一些细节,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连林旭也只知道他从北方来,在他感受季深眼泪划过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开口的冲动,但是……
他怕。
他怕季深会离开,他怕任何人的离开。他不敢信任任何一个谁,他怕把结痂的伤口撕开换来的只是一句“话该”。
烟逐渐烧到了头,只剩一小截灰,他看了眼空中弥漫的雾,望着月亮,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太想你了。”
陈闻抖了下烟灰把烟头摁灭,轻笑道:“妈,中秋快乐。”
他以为自己会像往年那样,躺在床上睁眼等天亮,但回到床上看见蜷成一团,睫毛还半湿着的季深,那点心疼没由来地泛起来。
大概这就是同病相怜。
“生活是个意外,所以你是你。”
这句话他不知道是在安慰季深,还是自己自言自语,陈闻还是没想明白就睡着了。
季深他妈的是块安眠药吧?
季深早上是被楼下不知道谁家养的狗吠醒的,他赖在床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显示才凌晨六点半,屏幕上还有一堆未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