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无数次的流程,这一刻,他不知道怎么开始。
虽然,昨晚,他想过很多,但是到真的要动手这一刻,他还是迟疑了,他停在三叔身侧,不知道怎么开始。
看白景暝过来,白云杉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至少白景暝没有和老爷子产生激烈冲突,事情至少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看白景暝臊眉耷眼地走过来,他猜到了老爷子要罚的是自己,而执刑的是白景暝,所以他问,“怎么罚?”
“欺上瞒下,责,”叔侄两人并排站着,一个面朝内堂,一个面朝院门,白云杉转头看白景暝,看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三十。”
“嗯。”白云杉点头,轻飘飘地一句嗯却像刀子一样扎在白景暝心头,他撇头,将白云杉移出了他的余光范围,虽然他知道逃不掉,但他真的不愿意去看,能逃一秒是一秒。
刑堂的规矩,白云杉也是知道的。所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便挪动了发麻的膝盖闷声站了起来,
他也猜到白景暝开不了这个口,所以与其等下去不如走下去。而没有特殊说明的话,一般罚的都是背,用的都是藤条。
白云杉看了一眼白景暝,他相信如果有选择的话,白景暝不会选择站到这里。
他默默脱下上衣,然后将它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的地上。老爷子下的命令没有收回的道理,三十,不是太难。他走到门字刑架下,抬头看到了位置才举起双手,“开始吧。”
并没有眼神的接触,白云杉能感觉到握着皮绳的手在颤抖,他微微踮起脚尖抬高手腕的位置方便白景暝的操作,他能感觉到那手一顿,但是马上又继续了动作。
为什么不戒?这个问题突然又冒了出来,白云杉不明白,也想不出理由。从他做的预案来看,他知道这件事情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从他出来的时间来看,他并没有到完全戒不掉的地步。
白云杉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没有理由,他想不到任何理由。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真有自己能想到的任何一个理由,年初自己也不会让他自己来处理。第一下比想象中的来得更快一点,疼痛打断了思路,白云杉咬牙,报出了数字“一”。
然后是长久的停顿,接着的二三四,稳定而有节奏。
白云杉突然松了口气,站在自己身后的不再是那个哭着叫自己三叔的孩子了,也不是那个倔强地,咬着牙也不愿意妥协的孩子了,他真的长大了,他三十了。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白云杉知道他绝对不会妥协,他会孤注一掷,即使面对的是老爷子,他也会如此。
而现在,他学会了妥协,学会了权衡利弊。
小孩子才看对错,大人看利弊。白景暝突然有些欣慰,那个一口一口叫自己三叔的小孩子,就这样,突然长大了。
“十。”白云杉却又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可能对于他来说,自己终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才走到了这一步。
白景暝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最难的其实是开始,是接过藤条的那一刻,是扬起的第一下。
“十。”白景暝默默吐出这个数字,然后停了下来。他看着手心里握住的藤条,然后抬头看背朝自己的三叔,原来是这个滋味。他第一次站到了这个位置,站到了三叔的位置。
他突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难,但是他并不想这么继续下去,他抬头朝内堂望去。
老爷子看着院子里的声音停了下来,远远的目光交汇,他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拨通了手机,“武战,过来吧。”
沉默持续了很久,似乎却又不过是片刻,白景暝收回目光,最后终于做出了选择,他转身将手里的藤条扔进了水缸。轻轻的入水声却在白云杉心里荡出了巨大的波浪,他回头用几乎命令的语气喊道,“白景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