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林适时提醒,尽管银官模糊的记忆中还记得宫殿上的台阶。
“多谢我的眼睛啦,怎么样?小殿下看到宫宴中约莫有多少人?”
“两百余人了吧。不过皇姐,戏伶怎么也在这里?”
“和她有关?嗯,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上首传来一句颇有些生气的话语。
“小烛,你来迟了。”
没有宠溺的打趣也没有玩笑般的语气,有的只是一句冰凉的责怪。
“父皇,青州赋税出了点问题,孩儿处理事情来迟了些。还请父亲勿怪。”
那一句话开口,宋鹤林便感受到银官默默地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接着她行了一个让人挑不出来错处的臣子礼。
“青州事务繁杂,莫要累着自个儿了,入席吧。”
“孩儿知道了。”
接着宋鹤林就看见银官自己摸索着往席间走去,他也行礼入席。只不过却坐在了嫡太女宋烛昼的身侧。
歌舞升平,粉饰着这天下的太平。
只有银官知道,青州江州徐州三地连年歉收,冀州明州频遭天灾。她如今点烛殿上还摆着多地的上书。
她的父皇,中州天命之子,还在和情敌争个高下,百般讨好她母妃的欢心。
三人修罗场,只有银官是个意外。
或许吧,中州的青鸟送子太过随意,子嗣的诞生太过随意。银官不止一次在想,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又怎么会舍得伴侣受古籍里所说的那种撕裂心扉的苦楚。可若是两情未曾相悦,那又为何要随意地生下血脉?
真的如同话本里说的那样么?——父母真相爱,孩子是意外。
宴席上杯盘碎裂拉回了银官的心绪。有人大喊着,“天命不仁,江州水患死伤万人,你可安心?安心拿这万人冤魂做酒,粉饰你的纸醉金迷?”
银官记得的,江州献礼之宴。献的是不甘的礼,献的是怨气的礼。
只是她没想到,宋鹤林和她说。
“仙人姐姐,是戏伶。戏伶打头阵刺杀皇帝。”
场面已经极度混乱,一整座大宫殿乱成了一锅粥。达官贵人作鸟兽散,江州作乱之人剑锋直指上首皇帝的喉咙。
宋鹤林担心银官因看不见会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会被波及,牵扯着她的袖子想要带她离开。
却见得银官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放下对他说。
“小殿下你躲好。我去去就回。”
她毕竟还顶着太女的名头,主持场面的掌权之人除了她便是皇帝。
她没有选择拿出小左剑或者小右剑,抽出旁边侍卫的一柄剑。一路上前清出来了一条路,刺杀皇帝的刺客被她从背后一剑制住。
随后凭着记忆从腰间扯出她的令牌,甩给旁边的近卫,“传我的令,调东卫西卫入殿镇压反贼。”
局面被赶来的近卫镇压,上首的皇帝在与贼人的拉扯间似乎受了伤,被银官安抚着回殿处理伤口。
局面被太女稳定下来,贼子被押着上前。
“呸,是我们败了。但你们也别想好过。”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银官听出这声音就是那日来带戏伶也就是薛漱走的大叔。
“江州现下境况如何?”银官清冷的声音在混乱的宫殿里响起。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银官开口就是这一句问话。愣了片刻之后才回道,不过依旧是讽刺的语气。
“还能怎么样?托你们宋氏皇族的福,青江都快要决堤了你们还有心思让江州缴纳那见鬼的丝绢税。”
“知道了,将他们带下去,关入点烛殿私牢。”
听见是太女殿下的私牢,下面立马就有人反驳:“殿下,这群人就是一群乱臣贼子,现下就是应该立马处死。不用和他们多费口舌。今日殿下生辰,胆敢来搅殿下的生辰,给他们一百条命都不够砍的。”
达官贵人被打得钗环四散,好不狼狈。说是为银官出头但也实际是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不是我的生辰?还是说,景阳侯也想要去点烛殿好好给我祝个生辰?”
宋鹤林愣住,他只从这场闹剧当中捕捉到唯一重要的信息。
——今日,是银官的生辰。
可......父皇为何她一进门是责问,而不是祝福?可惊才绝艳的安阳公主,不应该有个被众人簇拥的生辰宴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应付着达官贵人,处理着乱臣贼子。
乱剧在银官的妥善处理下落幕,贼子被擒拿,宾客被安生送出宫中,皇帝躺在床上安心疗伤。
宋鹤林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连他也被好生指引着暂时去点烛殿歇息。
宋鹤林当时回眸,看着仙人姐姐假装自己能看见摸索着下了台阶。
——他突然觉得,既然是她的生辰,那这一天也不应该就这样随意结束。
生辰,仙人姐姐合该有个美满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