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比怀疑自己被人施了膨胀咒。
短短一个暑期,她的身体就像一个色彩鲜艳的橡胶气球,被混着雨水、花草和阳光气味的风一吹,迅速地鼓胀起来。
橡胶皮上的浓郁色彩被撑得极淡,极亮,亮得像里面点着蜡烛。
鲁比时常照镜子,看镜中人的眼神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鲁比对妈妈说,“我不想长这么高,妈妈,以前的身高很方便我跑、跳,还有和动物园里的狮子对视,现在,我感觉自己像穿了双不合脚的高跟鞋,每天都走得战战兢兢、摇摇晃晃的。”
妈妈凯蒂微笑着回应:“也许是你太久没运动了,宝贝,你自己数数,你窝在沙发上把侏罗纪公园看了多少遍?”
“二十七遍。”爸爸亚伯端着一盘炸鱼薯条走进客厅,放在鲁比面前的茶几上,“算上睡觉时间,鲁比每天脚不沾地的时间快赶上我那年被蜜獾咬伤腿的修养时间了。”
“这只能说明我在霍格沃茨学习很认真,一部电影都没看,现在才会这么想看电视。”鲁比满不在意地取过炸鱼,配着塔塔酱吃了两口,“还有,妈妈。”
鲁比咽下嘴里的食物,不满地瞪着凯蒂,睫毛翘得笔直,“你知道我刚才那样说,重点是去动物园看狮子吧?”
“我只知道,你现在的身高不适合看狮子了。”凯蒂面不改色地翻看着报纸,简短地说。
鲁比一口气还没叹完,凯蒂又开口了,“换鞋,我们去看长颈鹿。”
“耶!”
鲁比兴奋地跳下沙发,腿一软,跪倒在凯蒂面前。
亚伯了然一笑:“我以前被蜜獾咬伤,躺了两个星期,刚下床也是这个样子。”
“嘿!爸爸!”
鲁比气急败坏地喊完,扭头照着镜子,捏了捏腿肚子上的软肉,将目的地从动物园改成公园,去锻炼身体了。
她早晨慢跑,下午骑自行车,晚上趁着困劲放飞想象力——写家庭作业,一个暑假就这样过去。
鲁比没对家人说的是,她讨厌的不只是自己的身高,还有渐趋明朗的外貌,是的,明朗。她的五官不再挤成一团,总是凑出愤怒的神情。她的皮肤变得那样白,那样亮,无限放大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鲁比竟会觉得,用愤怒撕开这张脸蛋是种罪恶。
她做什么事都觉得别扭。
不管去哪里,她的腿最后都会带着她来到能映照出人影的光滑平面前,有时是一面镜子,有时是商店橱窗,有时是宁静湖面。
约着赫敏去摩金夫人长袍店买新袍子的时候,鲁比说出了心里话。
赫敏骄傲地单指按了按鼻梁,仿佛那上面架着眼镜。她看鲁比的眼神,锐利得像格兰杰医生那台牙科X光机,“我知道这是为什么,鲁比。”
“你,”赫敏拍了拍鲁比的胸脯,“患上了一种病!”
鲁比小脸一白,听赫敏说,“对美貌感到羞耻的毛病!”
“我也有这个毛病,”赫敏按摩金夫人的指示跳下脚凳,凑到穿衣镜前,望着镜中的鲁比笑,面颊上的小雀斑像是余烬中的火点,“我觉得自己的雀斑很好看,最近都故意不笑,免得把雀斑扯变形了。”
摩金夫人夸张地尖声叫道:“看来我不能把你们的新袍子做得太好看了,姑娘们,免得你们连动都不敢动了!”
鲁比噗噗笑着,感觉自己的“美貌羞耻症”被治愈了,但等她走出摩金夫人长袍店,才发现,她的这个毛病,没有消失——而是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