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说，“收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男子似乎应了一声，“需要见礼吗？”

拜师礼，是徒弟拜师时候给师父的礼；见礼，是师父给徒弟的见面礼。

“不需要，也不算是徒弟，人家是有师父的，算是一个小友。”沈熙说，“这么多天，该熟悉的也都熟悉了。”

“沈熙。”知融喊了一声，“你们好快。”

沈熙提着灯笼往前一递，有些暗的光照的两人衣摆上的银丝晃动，“你们好慢。”

很促狭的笑，“怪我，我应该慢些的。”

这话说的，没做什么也得做出什么了。

沈熙拉了一把身边的人，说，“知融，旁边的是她师兄知合，是觅长生的仙君。这是商参，我的好友。”

双方回了礼，知融借着明亮的月光看了一眼他，眼尾很厉，冽冽拖了一道刀锋似的尾，偏生一双媚气横生的狐狸眼，刚好冲掉了戾气，薄唇鹅蛋脸，看起来不像人倒像是妖魔，才有这样非人自洽的美丽。

他看到知融时候，愣了一下，意识到有些失礼才错过眼神。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知融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捻花丢掉的时候沾上了墨。

“并非，”商参说话慢，给人一种在努力斟词酌句的嘴笨感，“有些像我曾经认识的人。”

还以为是什么。

知融说：“世上的人相似的不少。”

随便寒暄几句，知融她们就回到了院子，院子里正在摆着柴火，切肉的切肉，洗菜的洗菜，忙得热火朝天。

“今天做什么？”知融看海红在研究该怎么起火，走上前去掐诀起火，“吃烤的东西吗？”

海红说：“吃过荷叶鸡吗？就是拿荷叶包起来，滚上泥巴，放到柴火堆里烤，很好食的。再放几个红薯啊什么的，又好食又好玩。”

看着院子慢吞吞冒出烟，点点猩红的火光闪呀闪，知融突然说：“白玉京也有很大的院子，也可以做荷叶鸡。”

海红转过头，笑着说：“那可真好。有时间我们可以去白玉京做荷叶鸡。”

知融点点头，“再喊上师姐他们。”

炊烟袅袅升上天，同天上的云融在一起，成了今天，又期待明天。

知融想：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间了。

“人间啊，”商参看着沈熙垂头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狐狸眼睛很懒地眯着，“还是很好的。”

沈熙面无表情地摁了一下，“怎么？受伤了还给你悟出人生道理来了。”

发簪上的剪尾燕子的眼睛木木的，呆傻极了，做它的人手艺忒差，也好意思拿来送人。

商参看了一会儿，说：“明天我给你买个新的簪子。”

沈熙收拾东西，头也不抬，“不用，我喜欢这个。”

“那换个别的款式。”商参又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来这里一趟。就当是偿还你的救命之恩。”

“你的命就值一根簪子？”她抬起头，绀青色的眼睛安安静静躺着，映出了小小的他，“你的命算是我的了吧。”

商参瞧着面前的姑娘，她觉得簪子不够贵重，要他把命交到她的手上。

沈熙不躲也不避，就让他看，“我救了你那么多次，每次治好就走，回来就带伤，你当我这里是医馆吗？”

“你是流浪狗吗？”

在外面打架，等皮肉被撕开了，知道疼了，就一瘸一拐地找到善心人，也不吐噜猩红的舌头和裂开锋利带血的牙齿，就蹲坐着用湿漉漉的眼睛瞧人。

不记坏，也不记好。

“差不多吧。”没想到他居然欣然接受，长腿一伸，直把腰上的小物件撞得丁零当啷响，听得人恼火无语，“我师父说，疼了就叫，和狗差不多。疼了不叫，比狗还不如。”

他师父倒是没叫过，要脸。他不一样，不仅要叫还要叫大声点。

“那你师父挺畜生。”沈熙白了他一眼。

商参点头赞同，“畜生都是夸他了。”

夜色漫上了墙，攀上了杏花树枝，压掉了杏花瓣，扑疏疏吹到他的衣服上，他拿起一片丢进嘴里嚼，闲散地哼着走调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