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那辆车,不曾在印象中出现过。
哪位先生?
司机替她撑着伞,打开车门。
谈知宜朝着车内看去。
孟聿坐在宽敞的后排座位,手随意搭在腿上,神情姿态都寡淡,却有着和她身边同龄男生天差地别的矜贵沉稳。
可望不可即。
谈知宜的眼眸微亮,声音含着几分欣喜,“孟先生。”
她坐进车里,带进几分雨天的潮气。
“课结束了?”孟聿随手递来一方手帕,让她擦拭着裙摆上溅到的雨水。
“嗯,正要回去呢。”
他没同她商量,只道:“陪我吃个饭。”
她乖巧温吞地点点头。
地方不好找,车稳稳停下的时候,谈知宜甚至没瞧见门头。
老城区青石板巷子里,一处大隐于市的庭院。朴实低调,几分烟火气。
走进门内仿若两个世界,中式风格的院落,每一处陈设,甚至只是盏地灯,都别具匠心。
推门而入,满室清雅。
路过一处展厅,打眼瞧去,琳琅满目尽是价值不菲的藏品,甚至有钱都没处寻去。
正巧老板在,同孟聿聊了两句。
谈知宜在其中一个展柜前边停下,错过了两人同时望过来的目光。
那是一支金丝白玉嵌宝石的发簪,做工极为精细,在射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不知是从哪流传来的九族出品。
她多瞧了一眼,再次感叹,果然钱在这些人眼里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这里只接待朋友和熟客,菜色看主厨心情。”孟聿这么说着。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得出来,并不是为了营业。
想到些什么,她笑了笑,孟聿看了她一眼。
“在港城的时候,也有私厨。不过不太一样,一般是开两个小时的车,去山上农家喝番鸭汤。”
大部分时间两人的话都不多。
菜很合口味,听着雨声,好不惬意。
饭后孟聿把她送回了孟家。
谈知宜看着劳斯莱斯殷红的车尾灯渐渐远去,这才转身往里走。
难得的,孟管乐在家。
通常这个时间,他都和朋友在外边玩。
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按着手机。见谈知宜回来,没好气地问她:“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去哪了?”
“和朋友吃饭。”谈知宜看他一眼,不知道谁又得罪他了。
“吃饭、购物、美容,每天就是这些事。”大约是心情真的很不佳,谴责的针对性很强。
“能不能不要这么拜金?”
谈知宜点点头,“好,知道了。”
逆着他,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听他发脾气,倒不如顺着他的话说。
等到这位少爷终于收手,谈知宜回到房间洗漱完,夜色已晚。
手机里填满了消息。
谈敬德提醒她找机会让孟家帮扶谈家,陆家小少爷问她什么时间有空一起打高尔夫,秦芸通知她明天下午有一个下午茶的局……
她例行公事般,一一回复。
而后点开了孟聿的对话框,“谢谢孟先生,今天很开心。”
稍微思索,她取出床头柜里的丝绒方盒,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暗纹领带在嫩白娇瘦的手腕上缠了两圈,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附言:
“有在好好使用呢[兔子]”
后边跟着一个兔子脑袋的小表情。
发送完消息,她将手机熄屏,一抬眼,撞进镜中淡漠的眼眸中。
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冷脸时显出几分攻击性。只是因为常常温和笑着,看起来无辜无害。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得到了很多痛苦,得到了很多便利。
在谈家这些年,她越来越清楚怎么样藏起锋芒,怎么样讨人喜欢。很多事情,大脑像是条件反射般做出指令。
但是面具戴得太久了,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时候是真实的,哪些时候是装的。
没有什么喜欢,也没有什么讨厌。
不管是外人的夸赞,还是孟管乐的贬低,对她来说都构不成实际情绪。
只是觉得很累。
她往后放任自己倒在床上,冷白的灯光刺得眼睛干涩,她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困意逐渐涌了上来,却无力动弹,任由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
“笃笃——”
在清醒和梦境的混沌之间,门突然被敲响。
谈知宜的神经瞬间紧绷。
她下意识地去摸枕头底下,把剪刀反手握着,用衣袖挡住。
打开门,孟聿的特助站在门外。
谈知宜扬起一个温柔得体的笑,剪刀往袖子里掩了掩,“陈助。”
“谈小姐,晚上好。”
特助微微颔首,将手中的东西朝前递了递,“孟先生吩咐我送到您手上。”
他捧着一只螺钿珠宝匣,交到她手中就离开了。
谈知宜放在桌上,小心地打开。
这只珠宝匣繁复华贵,却只是里边首饰的陪衬。内部柔软细腻的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支金丝白玉嵌宝石发簪。
正是她晚间见过的那支。
谈知宜怔在原地,一时无话。
有人说她拜金,有人只因她多瞧了一眼,一掷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