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浅金色的阳光逐渐暗沉,形成偏橘调的夕阳余晖,从玻璃窗渗透进屋内。
工作室门外,一辆黑色保时捷悄然停下。
车内陈设简单,后排男人双腿交叠,翻着文件。
手刹拉紧,驾驶位的助理扭过头,只能看见正巧翻开挡住脸的黑色文件夹,“刚才林家那位打电话给您,说是祈宁小姐一早就接到老宅了,他也见过老爷子了,今晚就先不过来了,心情不好。”
身后,良久寂静,车内暖风出气声被无限放大。
助理不敢多说,只出声试探:“少爷……”
往年元旦夜,林与驰总到的最早,现如今,不论出于何种缘由,都太荒唐了。
“随他,”纪祈川拿开看了一半的文件夹,随手扔在身侧,目视前方,语气淡淡,“又不是我的局。”
助理听到这就懂了。
估摸着林家这位二世祖是疯了,敢拒绝纪老爷子的好意。
他待会还得找个时间再劝劝。
了然于心,助理才提起把车停在这的初衷,“您稍等,我先去给祈宁小姐拿衣服。”
纪祈川收回视线。
前排,安全带锁扣弹出,伴随助理偏头观察店内情况的自言自语:“Yoko老师这边好像有客人啊。”
“祈宁小姐的朋友?”
助理看着有点眼生,但思来想去,这间化妆工作室也没别人用。
纪祈川顺着自己助理的声音,偏头瞥了一眼,目光定格。
透过橘红调的自然光,干净玻璃内的陈设蒙上层暖意。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化妆镜前的人精致立体的侧脸。
江浅在抿着嘴唇上不均匀的口红,大概是双唇用力的方法收效甚微,旁边化妆师上手了,用指腹推着。
她的下巴就这么被轻轻挑起来。
前排,助理的手刚摸上开门按钮,下一秒,呼呼凉风吹透后背,没等他转身,甩门声和低沉男声同时响起,混着点哑音。
“在这等我。”
在靠近设计室这十步有余的短暂几秒中,足够纪祈川猜得到她的身份。
如果是纪祈宁的朋友,他们不会这么晚才遇见。
那就剩一种可能,脑海渐渐浮现昨晚即兴组起牌局,楚聿白偶然讲起的豪门八卦。
她在传闻里,扮演的是江少珩的便宜侄女。
步调缓缓,靠近玻璃门前,纪祈川抬手,触碰到把手后停了两秒钟。
室内,温度一点点升高,暖气烘烤着整个工作间,江浅没打过腮红的脸颊泛着淡粉色。
倏忽,凉风卷起一阵泠泠清脆的响音。
从脚底先渗入全身的冷意,只持续到男人关门的几秒后。
铃铛晃悠悠没停,声音渐弱。
Yoko拿着化妆刷,第一时间抬头,“欢迎……”
看见来人,她手上动作一顿,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
今天外面吹的是什么风……
算起来,Yoko在工作室这些年,也是第一次见纪祈川本人。
看着比老宅裱起来的旧照上更成熟稳重,妥妥的资本家。
江浅是循着突然的停顿声望向纪祈川的,隔着夕阳辉光,两人视线交织。
他从一开始就在看江浅。
逆着光,纪祈川的影子落在身后,整个人被金色描摹,神态淡然地靠近。
纪祈川的视线慢悠悠移开,“来拿祈宁的裙子。”
闻声,Yoko从惊讶中回过神,迅速把化妆用品往桌上一丢,双手互相摩擦,企图拍干净掌心的粉尘。
Yoko眼神示意江浅稍等,随即边说边往楼上跑,“这层东西多,我放在楼上了,这就去拿,很快。”
平日都默认是助理来取,偶尔几次来的是老宅的管家,而不是如今屋里站着的这尊大佛,早知道她就应该套个顶奢礼盒,再用彩带包装好,早早放在手边。
至少,图个好印象。
纪祈川随意往墙边一靠,双手抱臂,目光正对化妆镜,“嗯,不急。”
脚步声急促,逐渐消失。
重新恢复寂静的工作室内,江浅透过镜面,仔细打量身后人。
两人昨天见过,她记得。
虽然林与驰只说过他姓纪,但准确来讲,这样的人,即使不知道名字,用不到一天的时间,也是很难忘的。
相比起酒吧霓虹灯光晕染出的廉价氛围,他显然更适合这里。
江浅草草收回目光。
身后,短暂响起一阵开纸盒的白噪音,类似金属和磁铁吸力的声音重叠。
纪祈川想抽根烟,“介意吗?”
就在这。
换地就算了。
意识到他在问自己,江浅抬眸,重新迎上那道视线。
与先前都不相同的,他仿佛能把人看穿,深沉像一汪黑色漩涡。
纪祈川转着打火机,指腹有一搭没一搭按着,火光时灭时现。
咬着烟,扬眉细细看她。
淡妆,缎面刺绣长礼服,长发被挽起,只挑了根清丽的玉簪子做装饰。
淡妆浓抹总相宜。
开口时,江浅避开他的目光,“不介意。”
她在酒吧吸了太多二手烟,压根也不差这口。
打火声重重响了一下。
薄薄白雾在空气里弥散,意料之外的,江浅没闻到熟悉呛人的尼古丁味。
是股淡淡白玉兰香,室韵很好,江浅对这些没研究,不清楚是什么烟。
纪祈川这支烟抽得有些久,一直燃到滤嘴处,任由火光自生自灭,捏在指尖。
捻掉最后一抹亮后,浓浓烟层中,纪祈川薄唇微动,语调浅浅,如同敲碎沉眠冰山,徐徐漫开。
“和林与驰在一起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