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背叛罗斯玛丽,被她处决的人叫克利,他跟着罗斯玛丽有一段时间了,性格在帮派中还算不错,烧杀抢掠的事情干得不多,为人也还算忠心耿耿,因此很快被艾拉(罗斯玛丽)委以重任,来到前台担任管理人员。
他在罗斯玛丽的构想中是少数不会背叛的成员之一。
不过可惜,他最终背叛了。
他死前,罗斯玛丽问他。
‘为什么背叛。’
‘这个问题终于轮到我了吗?哈哈哈。’死亡的恐惧不足以震慑这个将近三十岁,看起来却有四十岁左右的憨厚青年,面对不再躲在艾拉身后,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孩,他大笑又癫狂地说出原因。
‘你喝过水吗?’
‘……’罗斯玛丽沉默,这个问题,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谁会没喝过水,在人类进化出不需要喝水的功能之前,活着的人不管怎么样都喝过水。
而克利也不需要罗斯玛丽回答,他抽搐的笑道。
‘我喝过了,真正的水,不是巢都那种苦涩的水,是真正的水,清凉、甘甜的水。’
‘所以……你因此背叛吗?’
巢都下巢的水泛着淡淡的黄色,带着铁锈一般的味道,喝起来是苦涩的,因为水源都被上层垄断,他们用过的水才轮得到下巢,这里没有真正干净的水源,连雨水都是上巢人废弃液体形成的酸雨。
‘杀了我吧。’克利坦然道。
他的话印证了罗斯玛丽的话,他为了一口干净的水而背叛,为了这一口水杀了二十个人,其中六个是同样被罗斯玛丽考验过相对稳定的帮派成员,剩余的十四个则是被误伤的路人。
他们没有很好的躲藏起来,所以被抓住,强行进入了这场狩猎。
克利不值得原谅。
罗斯玛丽做下判断,随后开枪。
短短一声,一条人命就消散了。
坐在满是干枯血液的地面上,罗斯玛丽抬头看了看天空,无数的钢筋形成错综复杂的网格,遮蔽了上空的一切。
她什么都看不到。
连星星也没有。
钢铁、钢铁……还是钢铁。
巢都的建筑是一种特色,它能直冲云霄,最高的地方,穿破了云层,是真真正正的立于人群和大地之上,只有在最顶端的地方,人们才能见到天空。
好痛苦。
罗斯玛丽的心脏绞痛,她讨厌现在的生活,讨厌巢都地一切。
她无法原谅克利,那一口水的本质还是追求权力,她无法讨厌克利,因为那一口水的本质同样是追求幸福。
罗斯玛丽是幸运的。
她来的时候有系统,有搭档。
房子里的水干净又甘甜,她喝到了别人需要杀死二十一个人甚至更多才能拥有的东西,吃到了别人要拼尽一些厮杀可能都不敢拥有的东西,因此能有善心,拥有了道德,拥有了在自己看来审判他人的权利。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一直都没有,所以深陷痛苦之中。
直到此时此刻。
看着眼前哭泣哀求的女性,想到她之前的笑容,想到她用以取乐的不是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罗斯玛丽就不禁再次发问。
“你为什么哭泣。”
阿卡什无法回答,在看着女孩操纵其他人互相厮杀,看着她那双碧绿瘆人的眼眸,看着她捏住自己刺向她的匕首,还不断追问着自己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哭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这一刻阿卡什微妙的理解了,被她追逐的畜牧的心情,她不想死,偏偏死亡的恐惧又时时刻刻逼近着她。
在生死存亡的时刻,她还在找寻着生机,她在哭泣还有那个孩愣神的间隙,发射了信号,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她。
到时候,她要让眼前这个女孩不得好死,她要挖出她的眼睛,割下她的皮囊,放干她的血……至于讨好斯科莱沃家族成员的事情则被她抛之脑后。
愤怒和恐惧让她在幻想和现实中沉沦。
如果她宁死不求人或想要拉着罗斯玛丽同归于尽,罗斯玛丽也不会高看她一眼。
但她的哭泣确实让罗斯玛丽陷入迷茫和无助之中。
她想不通的事情和布鲁斯一样,为什么他们在坏事做尽丧尽天良之后,还能理直气壮地哭泣为自己的死亡哭泣悲哀,他们不是自认为神一样的人物吗?
他们不是让其余人瑟瑟发抖吗?
原来说到底,他们也知道害怕啊……
罗斯玛丽低低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子。
但此刻,她觉得自己有资格审判眼前的人,她知道自己该背负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