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希望罗斯玛丽活着,她还那么年轻,她还那么稚嫩,活着的话,她说不定有一天能从人变成神,哪怕是邪神,她也一定比原先的要好。
但维拉说不出口,她看罗斯玛丽就像看一朵正在盛开的鲜花,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钢筋水泥的地下挣扎了出来,发芽、抽条、结出花苞。
而现在,她在绽放。
阻拦她就是在阻拦鲜花的盛放,或许很多诺斯特姆人乐意见到鲜花零落,乐意见花瓣被淤泥污染并狠狠去踩上几脚。
维拉偶尔也会有这种心理,她的内心有时会泛起怨毒的低语,她会想,她怎么能这样,这样高洁无瑕,这样充满了生命力。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种恶意微弱到连维拉自己都无法察觉,就算察觉,也很快会被维拉打消。
比起看花儿坠落,她终究更喜欢罗斯玛丽正在绽放的样子,那是一种震撼的美,任何人只要看到就会为之倾倒。
那份美不来源于外貌模样,不来源于罗斯玛丽自身,它像花生于崖壁,花从不觉得惊奇,只道寻常,而观赏者却惊叹于花的生命力之顽强,只因为欣赏的人从没见过,难以置信会有这样的生命,超出想象的事物便让人感到震撼,惊叹于生命之美。
“你知道吗?维拉,我有位朋友,他是个很好的预言家,他说,我在完成某件重要的任务之前,不会死。”
面对维拉的再次询问,罗斯玛丽没有丝毫不耐,她微笑地说着,并把布鲁斯的预言拿出来用。
她知道维拉在不安。
诚然她也可以躲起来和其他人一起,等到一切结束,再从世界的某个角落中钻出来,高喊着反抗的口号,重建自己的势力。
但那是罗斯玛丽想要的吗?
不,绝不是,反抗需要牺牲,需要流血,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罗斯玛丽不想只有自己流血,她也绝不能只让自己流血,所以她会进攻,不断地进攻。
可能有人会觉得她激进,不够谨慎,这样的反抗就是笑话。
是的,笑话,有时候罗斯玛丽觉得自己现在的人生确实很笑话的。
她组建的避难所根本没有多么安全,她不知道贵族到底有多少武器,核武器有吗?高端的自我防护武器有吗?枪能不能穿透他们地胸膛?
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在黑暗中摸索,她在黑暗中前行。
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
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
既然都是死,为什么不让他们流血。
她要让他们流血。
罗斯玛丽从不为布鲁斯对恶人所做的一切感到恐惧,她的不适只来源于生理性对这些画面的难以接受。
她的仁慈没有一丝一毫能分给恶人。
很巧合的,布鲁斯也这么想。
只不过布鲁斯没有心情去安排那些有罪之人避难,也不在乎这个星球上人民个体的意愿,更没有任何多余的、正确的仁慈去分给除罗斯玛丽外的人。
他想做的只有惩罚,只有审判。
他们两个的理念有些不同,但又殊途同归,所以他们用各种的想法去践行自己的理念。
布鲁斯说过,罗斯玛丽会活着和他见到一个人。
他很相信自己的预言,因为不管预言多少次,没有一个罗斯玛丽会在见到那个人之前死去。
同时他也信任罗斯玛丽的能力,他相信罗斯玛丽会活着,因此他放心地去展开自己的狩猎。
罗斯玛丽没有他那么自信。
但不妨碍她把这个预言说来给维拉听,而且……
“你相信命运吗?维拉。”
“命运?”
维拉重复着,苦笑道:“我当然相信,我的命运就是重复的劳作,望不到头的劳作,然后体会饥饿和痛苦。”
“那不是你的命运维拉,看看现在的你,管理着武器,能吃得饱,穿得暖,你怎么能说痛苦与饥饿就是你的命运。”
“你的命运应该是,生活在有光的世界,劳作但获得等同于工作所得的报酬,你应该吃得饱,穿得暖,做自己可能喜欢,又没那么欢做的事情,你可能为生活发愁,但你不会饥饿,不会为了肚子去犯罪,你会有心情去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有心情去愉悦,而这一切和罪恶无关,这才是你的命运,是每一个诺斯特姆人的命运。”
罗斯玛丽轻笑着,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她说着维拉想都不敢想的……命运。
维拉一时无法动弹,她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很矮,眼前的女孩变得很高,她必须抬起头才能看到她。
但实际她们差不多高,平视足以让她们两人看到彼此的眼睛。
她倾听着女孩的话语,听见她说:“我是不会死的维拉,我的命运就是在这一切来临前,绝不会死去。”
“您说的对,这才是我的命运。”
维拉不再言语,在这一刻,她已经被命运俘获,成为命运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