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深似海。
许蔚兮被指婚给皇太子裴怀郢后,接连一月都没什么精气神,病恹恹的,脸容都不似刚入宫那会儿健康红润了,看起来似乎是病了。
朱若和紫茗都很担心,连日请了太医来,都只说是胃寒的病症,不打紧,安心养几天就好,可她一连养了一个月,都快开春了,还不好。
她已被赐婚给皇太子,也就不算没名分,不能住在尚书府。
陛下下旨赐婚后,她便被淑皇贵妃安排住在长庆宫内,每日都需要和淑皇贵妃请安两回才行。
她颇为不喜欢住在淑皇贵妃的长庆宫里,因齐王几乎会日日进宫看望他的母妃,这长庆宫都是这齐王母子的人,她做什么都被监视,一点自由也没有。
每日还得跟随宫中的嬷嬷学习各项宫规礼仪,繁琐又漫长的时光用来学习这些礼仪,她甚觉无趣。
且她每日都有齐王眼线跟着,哪里都去不了,想去掖庭宫打听母亲的消息也不行。
大婚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八这一天,这天是黄道吉日,宜婚嫁,是钦天监特意挑选的黄道吉日。
又下雪了。
这大梁宫殿巍峨森森,白日里,无数宫人走动,还算看着热闹,可到了夜里,每一面宫墙都漆黑无比,有时候风一吹,帘幔纷飞,影子投射在窗上或黑漆漆阴暗的角落,简直就像魅影似的。
长庆宫是淑皇贵妃的居所。
这淑皇贵妃虽承担了教导宫中妃嫔的工作,面上跟皇帝说,一定好好教导照顾未来太子妃,却并没有放心上,皇贵妃安排她住在长庆宫最偏僻的一处,名叫潇湘殿,临水而建。
建成之初,这潇湘殿是极美的所在,可惜风水不好,至于为何风水不好,据说,这里闹鬼,为何闹鬼,据说死了不少后妃。
大梁开国皇帝的一位宠妃就是住进潇湘殿之后就急转直下,很快失了宠,便投河自尽了,第二位君主,也就是先帝,先帝的皇后在做皇后之前是一位昭仪,也是险些在潇湘殿殒命了,本朝不幸的女子就更多了,皇帝的妃嫔中,一共有六个死在潇湘殿里,不是淹死,就是上吊。
按理说,潇湘殿如此不吉利,该是封了做冷宫才是,怎么不仅没封,反倒还在长庆宫的管辖内?
长庆宫可是淑皇贵妃的居所。
许蔚兮因此打听了不少,据说,说潇湘殿虽不吉利,却是能够为命格贵重的人挡煞的。
所以,淑皇贵妃能够在后宫屹立不倒,靠的是其他人为她挡煞消灾?
可是她如今被赐婚太子,淑皇贵妃不应该拿她做实验啊,万一她死了,皇帝还是会怪罪的吧?
何况她也是齐王的细作,哪有淑皇贵妃这样坏儿子好事的。
夜里风寒凉刺骨,许蔚兮裹着厚厚的被褥坐在一张榻上,还没吃晚膳,因此还不能睡。
殿内没有铺地龙,只能点炭火,她这里炭火的供应全凭淑皇贵妃的心意,淑皇贵妃若是不愿意她好过,她只能冻着。
须臾,门扉耸动,她以为是紫茗和朱若去要炭火回来了,便下榻走到门扉后边打开门。
她探出一颗小脑袋,左右四顾,不见人影。想到这里死了很多人,脊背不禁一凉。
她关上门扉想钻回被子里,可刚走两步,眼前帘幔纷飞,一道黑影穿过去。
隐约的,还能闻到一丝水草的腐臭腥气和一丝血气。
屋里的灯被风吹灭了,伸手不见五指。
水……水鬼?
她一吓,不敢上前了,又没退路,忙双手捂住眼睛,嗓音娇柔柔喊道:“别别别吓我……冤有头债有主……阁下还是快快离去吧……我就当没看见阁下!”
她说完后,良久,没人理她。
也许,是她看错了?
她便放下两手,摸索着走到放火折子的地方,摸出火折子,又摸着黑去找烛台……慢慢的,她手一顿。
额,淑皇贵妃还是拨了几个宫人给她使唤的,她应该叫宫人进来。
“来……”
岂料她刚要喊人,一只冷冰冰的大手从后边捂住了她的嘴,她发不出声儿了。
这手又冷又冰又湿漉漉的,她一时又以为是水鬼,更怕了,慌乱间,一哆嗦,贝齿一合,咬上那捂着她嘴的大手。
背后一声“嘶”。
热气抚过她的后颈和耳珠处,有点痒。
热气?
活的吗?
不是鬼就好!
过了会儿,那人松开捂住她嘴的手。她不动声色回过头去。
适应黑暗后,已经能够看见一丝物事了。
那应该是个人。男人。身上湿透了。而且还留着血。不知伤到哪儿。
“你……你是何人?”她戒备似的退后了些,“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别杀我!你受伤了,我告诉你太医院的去处,你去太医院疗伤吧?别找我,我不会医人的……阁下,你听得懂我们中原人的话吗?”
“……”
那人缓缓走近她。
她闻到血气,下意识感到意思危险,想跑,谁知那人手快,又自身后禁锢了她,这次他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再次捂上她的嘴,唇贴着她的耳侧,薄凉的嗓音,几分戾气。
“不准喊叫。你若应……”
还没说完,她狠狠点点头。
“……”
那人一顿,继续贴着她耳朵,嗓音听着比之前更沉。
“若不应,”他一手拢上她的腰带,只一扯,便松了,“本王就在这儿轻薄了你。”
“……”
“你若还想做太子妃,便乖乖听话。”
“……”
许蔚兮继续狠狠点头,捣蒜似的。
他终是松开她,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转而步至她跟前。
他手背上的一道伤口还淌着热血,一滴一滴砸在她的脚背上。
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了。
晋王温良恭俭的一副面孔之下,藏着几分寒凉诡谲之戾态。
比之齐王,更冷。
他原来,不是瘸子,是装的。